一連七天,唐郁過上了規律的生活,早晨去長春街的洛姐鋪子吃早飯。
上午去城東的一品茶樓里喝茶聽書,下午在城里四處走一走,晚上早早回宅院練功。
也去過官府衙門口看看懸賞,或者去城西茶攤找小老頭嘮嘮嗑。
他和洛姐說了陸云的事情,洛姐性子灑脫,聽到陸云的悲劇卻也輕嘆一聲: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
川北城南,主要是窮苦百姓以及外來流民所聚集。
在城南的長春街往南有一條小石街。
小石街中段有一家藥鋪,名叫濟春堂。
藥鋪臺面不大,僅放一個柜臺和藥柜,柜臺上坐著一個年輕伙計,鼻子尖有一些雀斑,眼睛黑亮而有神。
這間藥鋪太小了,沒有設看診的地方。
而在濟春堂的對面,有一個臨時搭起來的攤子,一塊白布往木桌上一鋪,放上一個脈枕。
旁邊擺著一壺茶,摞一沓子宣紙,一支廉價毛筆和硯臺,硯臺里的墨漬已經凝結成塊兒。
攤子旁邊豎著一根竹竿子,竿子上頭掛了一塊白帆,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
“救死扶傷,十文一個。”
攤子后面,一名少年梳著一頭標志性的臟辮,穿著月青長褂,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這是在藥鋪對面搭了一個瞧病的攤子!
晌午時分,遠處街邊走來一個灰衣少年,短發束起,頭上戴著一個斗笠,看不清樣貌。
他背了一個灰色包裹,腰間斜挎著一柄長刀,黑色刀鞘,黑色刀柄。
他走的并不快,但是目標十分明確,直奔著濟春堂對面的醫攤。
咚咚咚,灰衣少年用指關節扣了扣桌子:“你當街睡大覺,能拉的到客人?”
臟辮少年迷迷糊糊抬起頭,隨即又趴下,有氣無力地說道:“唐郁,你去霍霍別人吧,你都來第五天了!”
五天前,唐郁吃過早飯在城南溜達,正好看到穆良穿了一身月青長褂在藥鋪門口練攤,而且還是個瞧病的攤子。
真有意思!
穆良一個梳著臟辮的不良少年,一臉痞相,嘴上無毛,幾乎所有特征都無法和一名太夫聯系到一起。
這能有人?
唐郁在三百步外的茶攤坐下,要了一壺茶,一邊修煉內功,一邊記掛著瞧一瞧穆良的生意。
大多數時候,穆良都趴在攤子上睡覺,一直到臨近傍晚,終于來了一個病人。
這是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人,準確地說是個乞丐,身上衣服破破爛爛,沒有一處完好。
“大夫,我最近上吐下瀉。”
穆良爬起身子來,伸了個懶腰,瞇眼看了看眼前的病人,嘴里蹦出兩個字:“十文。”
乞丐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從乞討的破碗里摸出十文錢,放到穆良攤子上的破碗里。
唐郁嘖了一聲,好家伙,乞丐接濟乞丐。
穆良挑了一下眉毛:“來,把手放上來。”
乞丐將黑黢黢的手腕搭到脈枕上,穆良也不埋汰,抬手抖了抖袖子搭上乞丐的脈搏。
很快,幾乎是一觸即分。
穆良問道:
“最近睡在哪里?”
“城南風雨橋洞。”
“最近吃過什么?”
“撿到什么就吃。”
穆良不再問了,摸了一張紙過來,然后在硯臺里蘸了點水,將干掉的墨塊磨開。
“以后,換個地方住。”
“換到哪里?”
“風雨橋陰濕,不利于恢復。”
“住到舊的城隍廟去吧。”
穆良說話的同時,墨也研好了,提起毛筆,唰唰唰,寫下一連串鬼畫符。
穆良倒了一杯茶水,哧溜喝下去潤了潤嗓子,蹦出幾個字:“去對面抓藥。”
乞丐抓起那張藥方,歪頭看了半天:
“大夫,你這寫的什么,看不懂啊。”
穆良問:“你認字兒?”
乞丐點點頭。
穆良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不用看懂,對面的能看懂就行。”
濟春堂的年輕伙計適時跑了出來。
一臉殷勤地笑著接引乞丐往藥鋪里面走。
“這位爺您里面請,當心腳下!”
唐郁又嘖了一聲,原來是做局子的黑店!
連乞丐的錢都坑,下賤!
年輕伙計接過穆良開的藥方,動作利落地在身后藥柜噼里啪啦一陣翻找。
然后是一陣眼花繚亂的打包,再系一個好看的拎繩,三副中藥推到乞丐面前。
“二十文。”
乞丐最近收成不錯,又從破碗里摸出二十文錢,只是突然犯愁道:
“我沒地方煎藥。”
年輕伙計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給他遞了一個木牌子,上面編了號碼。
然后伙計將乞丐的三副藥串在一起,拴了個同樣號碼的木牌。
“我們鋪子可以代勞,你先到后堂歇一下。”年輕伙計將拎著三副藥,引著乞丐進了后堂。
一直坐到天黑了,穆良再也沒有接到病人,倒是那乞丐從濟春堂出來了,面色恢復了一些。
年輕伙計叮囑:“以后每天上午下午各來一次,連續來三天。”
乞丐連連應是,然后緩慢離開。
又過了一陣,穆良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濟春堂的伙計跑出來:
“阿良大夫,要準備收攤了嗎?”
穆良點頭:
“今天沒生意,我明天再來。”
年輕伙計取了個藤編箱子,將穆良的攤子上的脈枕和筆墨紙硯一一放進去。
然后將白布疊起來,放在箱子最上層,另一只手拎起竹竿子,將穆良的家伙事兒拿進藥鋪。
然后又出來一趟將木桌和椅子也拿到藥鋪里面,非常的輕車熟路!
穆良朝著年輕伙計擺擺手:
“走了!”
“好嘞,良大夫慢走!”
穆良一轉身準備回家,正好看到唐郁坐在茶攤上,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穆良奇怪地說道:“你怎么在這兒?”
“我中午吃完飯閑著溜達,正好看到你在這兒練攤,就看看什么情況。”
穆良聽著不對味兒:“中午?你看了我一下午?”
你有什么毛病?
穆良有一種你有病的眼神審視著唐郁。
唐郁笑著說道:
“我沒病!”
“我就想看你怎么串通藥鋪,坑蒙拐騙唄。”
穆良一臉嫌棄:
“去去去,我是正經大夫,濟春堂也是正經的藥鋪!”
“你去城北的百杏林,宏仁堂看看,看病抓藥一套下來,沒有幾百文別想出去!”
“你看到我的牌子了嗎?!”
“我這是救死扶傷!而且物美價廉!”
唐郁一聽來了興趣,一把攬住穆良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回去。你在路上給我講講。”
“嘿,你先放開我。”
穆良抗拒地試圖掙脫,不過他疏于練武,哪里是唐郁的對手,完全被拿捏的死死的。
兩人歪歪扭扭地往宅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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