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風華鑒 >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你畫我也畫
  狄翼若活著,沒有人會相信他能與赫連澤交易。

  那場戲唯一的目的,就是讓蕭臣跟赫連澤搭上線,原因簡單至極,赫連澤有天杼圖,也唯有他能讓北越細作現一現身。

  換言之,赫連澤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跟機會。

  夜深人靜,月影如絹。

  早已靜謐的朱雀大街上,連花間樓都熄了懸在外面的彩燈,悶熱的夏夜,空氣中卻隱隱浮動著肅殺的氣息。

  這看似沉睡的大周皇城,又有多少局未破,多少人難眠。

  花間樓自仙瑤閣往左是一道暗門。

  暗門直通地下密室。

  這是一個藏了太多秘密的地方,此刻密室里,夜明珠的光芒照亮每個角度,讓黑暗無所遁形。

  密室四處圍著用小葉紫檀打制的精致書柜,柜格里擺放的是花間樓搜羅的朝廷亦或江湖秘辛,有用的,或者將來有用的。

  密室正中間擺放一張偌大紫檀長桌,桌上平鋪一張以桑樹皮為主要原料制成的皮紙。

  皮紙上方,一張只有巴掌大的絹帛擺放在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

  絹帛應該是經過某種特殊處理,要比普通絹帛稍硬,但仍絲滑,上面所畫乍一看密集繁復,無數齒輪聚在一起,根本找不出規律所在。

  蘇玄璟手握短鋒筆,依照絹帛上面的齒輪圖,一點一點描繪。

  他自找回父親所贈玉筆,發現其中玄機之后便苦修與工器相關的書籍,尤其找來緱氏一族流出來的工器譜及圖紙,反復研究琢磨。

  蘇玄璟聰睿,縱然短時間內不能理解天杼圖的奧妙,但落筆有模有樣,倒也能繪出九成相似,尤其是上面的標注,如他這般學識,臨摹字跡可以做到爐火純青。

  已經臨摹一個時辰的蘇玄璟額頭滲出細汗,握著短鋒筆的手背青筋鼓起,稍稍顫抖瞬間,蘇玄璟猛然抬手,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氣輕吁出來。

  他直起腰,后背僵硬,隨后將筆擱到旁邊,雙手揉搓,試圖讓手指舒緩下來。

  冰冷目光下,齒輪圖將將畫足十分之一。

  這是無比繁復又龐大的事,但也并非不能出任何差錯,前提是蘇玄璟須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他看著父親留給他的齒輪圖,心中恨意鼎沸。

  如今的蘇玄璟,心中再無愛,無貪戀無迷惘,唯有報仇。

  狄翼因何假死?

  他跟蕭臣演這一出戲,目的何在?

  天杼!

  由始至終都是天杼!

  你們不是想要天杼么?

  我給你們!

  蘇玄璟狠甩兩下手腕,重新握起短鋒筆,緩慢提氣,慢慢俯身,瞳孔變得深暗如潭。

  他承諾赫連澤,會給他齒輪圖,而赫連澤與蕭臣之間也必然也有這樣的交易。

  現在看來,赫連澤不過是蕭臣跟狄翼手里的棋子,他只須將圖交給赫連澤,圖紙一定會落到蕭臣手里,蕭臣辨認不出這圖的真假,可狄翼能!

  現在想想,當年先帝將狄翼派到隴西,必是因為天杼。

  二十幾年不曾回來的狄翼,在北越六皇子赫連昭死后重踏皇城也一定是為了天杼!

  好,你們想得到天杼圖,我成全你們!

  只是想要真圖……

  狄翼,你得找我!

  蘇玄璟左手握著制作精良的鐵規,手背上有道細長劃痕,右手隨鐵規旋轉軌跡描出一道綠色短線……

  這個夜,太漫長。

  無逸齋后面種著大片桂花樹,形成大片桂花林。

  月光鋪灑,猶如銀色錦緞落在黃燦燦的花瓣上,桂花開的密密匝匝,花蕾初綻,淺淺綠葉點綴,更顯繁花絕艷。

  偶有風起,淡淡馨香縈繞在整個桂花林,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媚舞穿了一件她最喜歡的霓裳羽衣,淡紫色,雪肩露在外面,但卻出奇的保守,有一條同色緞帶自肩頭垂下來,行走時飄飄然,平添幾分仙氣。

  今晚她刻意打扮一番,少了平日里的濃妝墨彩,畫了一個十分淡雅的妝容,發髻是她坐在鏡子前花了好長時間,梳好又拆掉,反反復復后才弄好的,只為能將發髻上那支珠釵襯托到極致。

  珠釵不重要,重要的是鑲在珠釵中間的玉珠。

  赤金釵身配上三枚深海血珠,將中間那枚白色玉珠襯的……很是特別。

  此刻媚舞按照約定來到桂花林最深處。

  她站在那里,哪怕四周無人卻仍顯局促,雙手握緊,掌心很快滲出細汗。

  她時不時張望,期待又有些忐忑。

  忽有風起,她似有所感,驀然抬頭,眼中光芒霎時凝結成癡迷。

  一襲紅衣,傾華瀲滟,一頭墨發,瑩光流轉。

  媚舞眼中,那個一直藏在心里,不曾與人言說的身影重現。

  寂月小筑的主人,一身紅衣的男子。

  男子的美,無法形容。

  紅衣翩躚,玉簪綰發,鸞帶束腰。

  還有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白玉無暇的肌膚,五官如瓊華碎玉般有著一種難以形容易碎感,惹人憐愛又不敢褻瀆。

  “媚舞姑娘久等。”清雅的聲音如雨后芭蕉上的水滴落在石面上,悅耳動聽,宛如天籟。

  媚舞看的癡迷,聽到男子與她說話一時受寵若驚,不知如何回答才不會掃了男子興致,才能不驚動這美。

  桂花樹下,身著黑色勁衣的師媗背靠在樹干上,單足朝后點地,清咳一聲,“媚舞姑娘?”

  媚舞這才發現還有一人,她恍然,抬頭時眼中顯露恭敬,“公子相約,我便是等再久也值得。”

  乞丐身形緩慢下移,落到媚舞身前數米處,狹長鳳眼邪魅含波,又似浮煙籠霧,閃爍間灼灼其華。

  風動,人欲仙。

  “我約姑娘到此,想了解一件事。”乞丐淡然看向媚舞,知道這是一個不怎么聰明的女人。

  他把玉珠送給媚舞,是想媚舞能根據玉珠出處查到御翡堂。

  他倒不是想讓媚舞看到他在御翡堂里拖地,得說媚舞看到他,也認不出來。

  他想看看媚舞會不會把玉珠的事告訴給赫連澤。

  結果媚舞根本沒找他。

  “公子且問,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媚舞心向眼前紅衣少年,便是要了她的命,她也甘之如飴。

  “赫連昭,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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