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風華鑒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風雨欲行,也由它去
  幽沉的聲音帶著暴風雨前的平靜從頭頂飄際過來,鄭鈞二話沒說,抄起被褥就朝外走。

  一來走晚了怕是要頂鍋,二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回來!你想讓整個軍營的兵都知道本侯欺負你,鵲占鳩巢?”

  喂呀呵!

  “侯爺哪能是雀,您是鷹。”

  鄭鈞站在營帳入口,緊挨帳簾將被褥鋪好,躺下去,“屬下有個問題想請侯爺明示。”

  時候不早,溫御亦躺在床板上,緩緩闔目,“沒時間。”

  “溫縣主既已斷發立誓,侯爺再撮合她與魏王,大婚那也是五年后的事,屬下以為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了,事緩則圓,您得從長計議。”鄭鈞憂慮,他把話說的這樣迂回,也不知道老侯爺有沒有聽懂。

  床榻上沒有聲音,鄭鈞又道,“問塵賭莊如果有老侯爺日日坐鎮,生意必然紅火……”

  呼---

  聽到呼嚕聲,鄭鈞絲毫也不意外。

  當年四面埋伏,眼看援軍再不來就得被敵軍包餃子,老侯爺該睡還是睡。

  后來溫御給出的解釋直到現在鄭鈞記憶猶新,那可不是沒心沒肺。

  所謂盡人事,聽天命,風雨欲行,也由它去。

  身負數萬將士性命,溫御將所有能想到的籌算全都考慮在內,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養精蓄銳,待殺敵飲血百戰不歸時,能拖走一個算一個。

  如此強大的內心,鄭鈞自愧弗如。

  他是連兵將抱怨菜不好吃,都能著急上火半天的人呵。

  深夜的大周皇城,夜幕籠垂,萬籟俱寂。

  魏王府,書房。

  丹頂鶴的燈罩里,燭火明滅間勾勒出蕭臣俊冷深邃的臉部輪廓。

  他靜默坐在紫檀椅上,雙手搭于兩側,視線落向案面一絲不茍疊整的藍色錦衣上。

  那上面,有一雙繡鞋。

  溫宛沒騙他,翡錦成衣莊的確有溫宛所有尺寸。

  他差人問過,之后以閑逛為由千挑萬選看中一雙繡著彩鳳的繡鞋,他買了一件款式不是很流行的藍錦長衣出來,隨后又差人將那雙繡鞋買回來。

  這是昨天入宮之前的事。

  今日問塵賭莊開張大吉,他戴著九離的面具陪在溫宛身邊。

  那一刻他沒把自己當作蕭臣,只是問塵賭莊的伙計,那種感覺無比輕松,他可以肆無忌憚站在溫宛身邊。

  看到蘇玄璟時完全不必隱藏那份厭惡跟冷淡,在面具底下翻十幾個白眼過去。

  可摘下面具,所有肩負的責任跟前世枉死的不甘全都落在肩頭,他不能停下腳步,回頭即是深淵。

  九離,只是他偷來的人生……

  卓幽閃身落地,拱手,“屬下查到師晏昨日去了醫春堂。”

  蕭臣摒棄思緒,認真看過去,“醫春堂?”

  “太子府門客袁碩與醫春堂周濟是朋交。”卓幽據實道。

  蕭臣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光,“師晏就算有病,也斷不會求到袁碩,他能入醫春堂,是計。”

  卓幽狐疑看過去,“針對誰的計?”

  “孤重跟蕭桓宇。”

  “師晏不是孤重的人嗎?”

  蕭臣不反駁,此乃眾人所見。

  可眾人所見就一定是事實?

  “倘若孤千城死于大周,兇手被認定是太子府袁碩,孤重跟蕭桓宇扛上,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好事?”蕭臣問道。

  卓幽點頭,“是好事!”

  蕭臣看向卓幽,“一只貓,它原本的敵人是一只狗,現在突然來了另一只狗要與那只狗拼個你死我活,待兩只狗倒下去,你覺得那只貓要面對的是什么?”

  “空氣。”

  蕭臣剛要收回的視線,猛回到卓幽身上,“你腦子里裝的東西可不可以適當拿出來晾一晾?”

  卓幽委屈。

  以他的智商根本想不出這么高深的來龍去脈。

  “是比狗更厲害的對手,或許是只老虎。”蕭臣身體靠在椅背上,目深如潭,“這可不是本王想要看到的結果。”

  卓幽一知半解,但他有常識,“貓會爬樹吧?”

  蕭臣眼睛瞥過去,“貓是會爬樹,可貓的志向是爬樹?”

  卓幽這才恍然,“貓是王爺啊!”

  “……”蕭臣左右環顧。

  “屬下告退!”

  卓幽遁。

  書房里安靜下來,蕭臣深吁出一口氣。

  哪怕重生,可上輩子他在朔城呆太久,皇城里的人和事知之甚少,有些更是道聽途說。

  老天爺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沒有給他穩操勝券的利器。

  如今活在這堆人精里,他仍須步步為營。

  蕭臣無意中瞄到桌面錦藍華衣跟繡鞋。

  衣服他不會再穿,鞋便也不送了罷……

  問塵賭莊開張大吉這件事,在偌大皇城里絕對不算大事情,哪怕昨日給問塵賭莊撐場面的幾位都有來頭,可大周皇城,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人物。

  那幾位若真排資論輩,也就宋相言,勉強靠前。

  當然,哪怕這件事不大,消息傳的卻快。

  正值午時,溫弦在醉霄樓等了項敏一柱香的時間。

  雅間房門開啟,項敏面色冷淡走進來。

  溫弦起身施禮,“項大姑娘……”

  項敏掃過去一眼,語氣厭煩,“你又找本姑娘干什么!”

  魚躍龍門夢碎,項敏這幾日將自己關在府里摔摔打打兩三日,氣雖消了些可心里那道坎兒過不去。

  當初德妃收了她一顆深海藍霽夜明珠,口口聲聲保證會讓蕭堯娶她當三皇子妃。

  結果呢,她現在連德妃的面都見不著!

  “項大姑娘心情不好?”溫弦明知故問。

  有淵荷保七時,項敏與蕭堯的緣分算是盡。

  項敏冷眼看向溫弦,“本姑娘很忙。”

  “那我長話短說,溫宛在靖坊開了一家問塵賭莊,這件事項大姑娘知道嗎?”溫弦開門見山。

  項敏不知道,她這幾天凈跟德妃慪氣了。

  “在西市開賭莊,她窮瘋了吧!”項敏冷諷鄙夷。

  聽到項敏這樣說,溫弦眼中略有暗色,“許是避其鋒芒,畢竟東市有伯樂坊。”

  項敏哼著氣,“算她有自知之明。”

  “項大姑娘,你該不會一點想法都沒有吧?”

  項敏不以為然,“本姑娘該有什么想法?”

  “叫她開下去,若有風聲水起日,項大姑娘站在她面前,怕是沒有可比之處了。”

  溫弦這話,刺到了項敏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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