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緋緋 > 第311章 她自己
  馬路上車流不息,呼嘯而過的風掠聲都消失不見。

  靜得讓顧迎清懷疑自己進入了某種死寂的異度空間,或是她耳朵出了什么問題。

  但她又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在不經意間,變得混亂,急促。

  “你在講什么?”顧迎清壓根兒沒心思和精力思考其他,只能抽出僅有的理智,針對他剛才說的話發出這句疑問。

  她問他答:“趙星淮不是你兒子。”

  程越生眉頭緊鎖,偏開頭,有些不忍。

  顧迎清真討厭他答得那么迅速干脆。

  從那封鑒定證書拿出開始,潛意識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有可能是真的,畢竟無風不起浪。

  但不可能啊。

  她一直在否認。

  而且她來這里就是要確認,自己經歷過的是真實的,住過的地方,細節都如此清晰,她肚子大起來過,疼痛是真的,生下的孩子是真的,至少能證明,五年前的一切不是幻覺,不是她精神分裂吧?

  而且那孩子生下來聲音洪亮,也不可能夭折吧?

  畢竟趙縉還把孩子送到趙家去了呢,做了兩次親子鑒定,都是趙南川的。

  跟趙南川那一夜之后她懷上了那個孩子,星星不是她的孩子,那是哪兒來的?

  那……

  那她生的那個孩子呢?

  顧迎清勉力笑了下,其實只是嘴角肌肉抽動,笑得很難看,她察覺到,立馬收了笑,困惑地問:“為什么這么說?”

  她看著程越生的側臉,他撐著車座在她的側前方,也許是很少在這個角度這個光線下看他,覺得有幾分陌生。

  “那我生的孩子呢?”顧迎清緊接著又追問,顫顫地微抬音量,強調同一個問題,“那我生的孩子呢!?”

  最重要的是,她意識到一個問題,程越生會這么說,那么肯定是知情人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星星不是我兒子的?”

  絲絲涼意在慢慢往心里滲,她想努力忽視,只是擋不住心中駭懼,她死死咬住唇,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燙。

  顧迎清接連拋出問題。

  程越生倏然看回她,漆黑的眼,像她頭回見他的時候那樣,沉默冷酷,讓她看不懂辯不明,里頭的未知令她心生畏懼。

  現在么,倒是不怕他這人了,只是害怕他的答案。

  因為他緊抿雙唇,下頜緊扣,臉上透出復雜猶豫的情緒,似在考慮要不要將無法宣之于口的重要事情攤牌。

  她很少看程越生這樣,所以才怕。

  顧迎清忽然不想聽答案了,慌慌張張別開臉。

  卻忽聽他道:“程之兗是你兒子。”

  顧迎清無法控制自己收到刺激后的生理反應,她內心平靜,頭皮卻在瞬間發炸,條件反射地反問:“什么?”

  他變了從一開始保持的姿勢,傾身靠近,無視她下意識后退的動作,強硬地捧著她臉,太陽穴發緊,低聲重復:“兗兗是你兒子。”

  顧迎清想思考,但鼻尖是他的氣息,打亂了她的思維,她沒法細想。

  “他不是你兒子嗎?”她喉嚨發窒。

  程越生沒放過她閃爍逃避的眼神,雙手都捧住她臉,抬起,讓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他說:“也是你兒子。”

  顧迎清腦子太亂了,心里也好亂,每當她想要稍微找一些邏輯,捋一些痕跡,就感到被猛烈的疲憊感拖著往下拽,心跳和呼吸也會跟著加快。

  她看著他,找不到頭緒,眼淚冷不防地涌出眼眶。

  許安融拿出那紙鑒定的時候,她很平靜,畢竟她很清楚也堅信孩子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再做一份鑒定就可以了。

  趙縉潑她臟水的時候,她被憤怒蠶食了理智,也能快速恢復冷靜,說出事實反駁。

  程越生說趙星淮的確不是她兒子的時候,她寧愿懷疑自己有病,當初是精神分裂幻想自己懷孕生子的過程,都沒往其他地方想……

  他居然又說程之兗是她兒子,她就實在難理解了。

  甚至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僅剩的那丁點理智和邏輯已經被全線擊潰。

  但她忽然在這一刻,重新回想他那句話,竟然被她抓住了一個關鍵詞,“也”。

  她睜大眼,試圖看清他的臉,吸了下鼻子,“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

  顧迎清沒辦法用“我們的兒子”這樣的句子,她無法想象。

  有些畫面闖入腦海,一個小孩兒英俊還帶嬰兒肥的臉。

  會稚嫩地叫嫂子阿姨,會撒嬌,犯錯后會有些小狡猾地討好賣乖。

  那家伙會滑板,會攀巖,說很小他爸爸就帶他沖浪,一點也不怕。

  她那時還想,如果小孩的媽媽在,一定會難以忍受這樣危險的帶娃方式。

  她還想過,那小孩真的很像程越生,臉上卻又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但從未想過,另一個人會是她自己。

  龍鳳胎媽媽說,孩子跟她像,以為那是她的孩子,她沒當回事。

  金玉吟說,養老院的老人也說那孩子長得像她,形容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也未在意。

  此刻她似茅塞頓開,猜到為什么程之兗第一次去三橋村,程越生讓他戴著帽子。

  他長得不止像程越生。

  還像她。

  程越生怕被人看出來。

  “可我沒見過你啊……”顧迎清頭疼欲裂,眼淚止不住地掉,細細聲地說著,“我跟趙南川結婚那天是第一次見你,我之前只跟他睡過,就那一晚……”

  她皺起眉頭來用力回想,像抓住浮木一樣牢牢抓住他的手。

  顧迎清的崩潰已經不僅限于心理層面,程越生牙關緊闔,握住她發抖的手,干脆地開口:“那晚是我,不是趙南川。”

  她遽然抬頭,盯他片刻,擠出一句話:“你跟趙縉是一伙的?”

  “不是。”

  其實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多少邏輯,挖掘多少細節,因為到這一步,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顧迎清問他:“趙星淮是誰的孩子?”

  “沈紓紜。”

  “你跟沈紓紜一伙的?”

  程越生沒講話。

  她又問:“你跟沈紓紜,跟趙縉是一伙的?”

  “不是。”

  顧迎清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想都沒想,抬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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