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凡徒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心行
  二月初二。

  月潭岸邊,聚集著成群的仙門弟子。

  平陽子、鄂安、應齡三位長老,將帶人前往朔方的安平郡、昆方的弘農郡,以及離方的日南郡。此行的重任只有一個,便是尋找神器的下落。

  這是六家仙門聚集天梧山,再次達成的盟約。

  今年起始,燕州的九方十八郡將止戈罷戰,并攜手尋找神器,力求十年之內得償所愿。

  兩百余年前,幽冥之途曾經暢通無阻,為七殺門的神機子強行關閉,從而斷絕了燕州通往域外的唯一途徑。

  不管曾經的真真假假,六家仙門誓將再次開啟幽冥,開啟仙域之門,開啟那條通天之路。

  而偌大的仙門,總要有人看家,于是郎渭、祁商、房源三位長老留守天柱山,平陽子與鄂安、應齡則是帶著各自門下的弟子出門遠行。

  又將如何尋找神器呢?

  據悉,當年的七殺門滅亡之時,遺棄的寶物不計其數,難免有人見財起意。一群天機門的弟子便竊取了神器,而百余年來始終下落不明。

  如今便是前往當年天機門弟子的藏身之地,一旦找到蛛絲馬跡,必將追尋下去,直至最終找到神器。

  而時辰未至,三位長老也未現身。

  于野與眾人在湖邊候命。

  此次出門遠行的天煞堂弟子,為十二位金丹高手,當然少不了文桂、詹坤與成施,而其他八人則是初次相見,彼此之間頗為陌生。

  天奇堂與天璣堂,也各自派出十二弟子。

  卻未見歸元子?

  本想找人詢問,一位老者循著湖邊走來。

  正是歸元子。

  于野禁不住心頭一松,穿過人群迎了過去。

  歸元子只顧忙著與天璣堂的弟子寒暄,對他不理不睬。他反而落得無趣,只能默默的躲在一旁。

  片刻之后,忽聽傳音——

  “大庭廣眾之下,休得與我老人家親近!”

  “嘿,我當你放棄此次遠行,卻不知為何這般小心?”

  于野走到湖邊臨水而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在燕州,歸元子與他相識最久,也是唯一知道他來歷,并見證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故人。尤其在他的相助之下,一次次化險為夷,倘若有他的陪伴,此行無疑多了幾分膽氣。

  “哼,你以為上個月躲過一劫,便從此萬事大吉?”

  “三位長老承諾,不再找我麻煩……”

  “承諾算個屁,你竟當真了。豈不聞,迷人口說,智者心行?”

  “嗯,多謝指教!”

  “而我說的是紅衣,你騙她去找賴冕,她察覺上當,必然回頭尋你,我歸元豈有僥幸之理?如今唯有出門躲上一躲,你小子害人不淺!”

  于野尷尬不語。

  當時為了對付賴冕,無暇他顧。而事后想來,著實有些不妥。一旦紅衣找到天機門,歸元子定然無處躲藏。

  “你不必感謝,也不必愧疚,算你十壇酒,情義兩清!”

  歸元子倒是一點不吃虧,不論是傳授功法,或暗中指點,皆不忘索要報酬。

  “嗯,我再送你一壇五十年的陳釀!”

  “哎呀,五十年的陳釀,老道我已垂涎三尺,呵呵!”

  于野禁不住回首一瞥。

  歸元子與幾位同門說笑,根本看不出他在傳音,卻透過人群沖著兩眼一眨,喜悅與期待之情盡在不言之中。

  又聽道:“我老人并非貪圖幾壇酒,而是天地有規矩。”

  “什么規矩?”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師不順路,醫不叩門。紅塵來去兩清,凡心不系俗念。”

  “受教!”

  “哼,你小子倒是擅長藏酒。不過,我想你更為該擅長藏人吧?”

  于野轉過身去,佯作沒聽見。

  而歸元子的話語聲繼續傳來——

  “若是無人相助,你洗脫不了嫌疑,卻與詹坤無關,那么誰在暗中幫你呢?”

  老滑頭終于發現端倪。

  “你若想知道究竟,不妨說出你與紅衣前輩的恩怨由來。”

  “哼,沒興趣!”

  “于師弟——”

  詹坤走到近前。

  于野點頭致意。

  有關天絕子的猜忌,與三位長老的算計,他已如實告知詹坤,卻謊稱事先藏起了御靈戒與納物戒。至于青蘿的存在,乃是他個人隱秘。哪怕是歸元子,他也不敢吐露半句實情。

  既為隱秘,便不為他人所知。

  “此次出門遠行,事關重大。”

  “嗯!”

  “幸虧伯奇已死,不然蘄州必將大禍臨頭也!”

  “唉,只怕人死、禍未消!”

  于野嘆息一聲。

  他何嘗不懂詹坤的心思,而他卻不敢僥幸。

  當年,裘伯與幾個天機門弟子帶著神器逃往蘄州、大澤,雖然他與同伴們已身隕道消,伯奇也葬身海外孤島,而只要六家仙門齊心合力,便不難找到神器的去向。一旦鄂安、應齡等人追查到底,蘄州與大澤必將再次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下。

  倘若交出身上的三件神器呢?

  卻怕難以面對各方的質疑,或將弄巧成拙而追悔莫及!

  “拜見長老——”

  便于此時,三道人影掠過湖面而來。

  是平陽子、鄂安與應齡。

  三位長老落下身形,相繼出聲道——

  “即日起,天璣堂的弟子隨我前往弘農郡的落雷谷。”

  “天煞堂前往安平郡的四方城……”

  “天奇堂前往日南郡的升龍嶺……”

  “之后趕往扶風城碰頭,是奔赴海外,還是折返零陵郡,到時候再行計較……”

  “啟程——”

  隨著一聲令下,眾人踏劍奔著前山而去。

  而于野趁機湊到歸元子的身旁,急道:“老道,你我豈不是要分道揚鑣?”

  “不然你我結伴同游,觀山看景?”

  “倘若紅衣前輩尋來,我該如何向她交代?”

  “我不管你如何交代,膽敢出賣我老人家,定然叫你好看,哼!”

  “……”

  歸元子倒是渾身輕松。

  而于野不僅失去一位強援,也怕紅衣找他的麻煩。奈何三位長老已決定分頭行事,他也只能順機應變。

  抵達前山的傳送陣,平陽子帶著歸元子等弟子先行傳送而去,接著便是天煞堂與天奇堂……

  兩個時辰之后,于野跟著眾人再次走出陣法。

  平望城。

  云夏郡與安平郡交界所在一座小城。

  而此去的四方城,仍在五萬里之外,竟然沒有直達傳送陣,接下來只能御劍飛過去。而長途跋涉不易,鄂安吩咐眾人在城內歇息,順便購買相關的物品,兩日之后再繼續趕路。

  平輿客棧。

  入住客棧之后,見天色尚早,于野與詹坤、成施上街閑逛。

  所在的小城很是尋常,卻聚集了數百修士,據說是臨屯、云夏、玄土、安平、上谷、江夏等各郡的仙門弟子與散修,也是為了尋找神器而來。

  所謂的望風而動,順風而行;利之所在,無所不趨。乃人性使然。

  三人接連找了幾家酒肆,均已客滿,只得買了酒肉坐在街角的石亭中,一邊吃喝、一邊談論著所見所聞。

  “詹師兄,你修為高強,見多識廣,是否知曉四方城?”

  “呵呵,所知甚少。”

  “那是一座古城,一群天奇堂弟子曾經藏身其中……”

  四角石亭很是破舊,卻有石凳、石桌可供歇息,并緊鄰著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盡收眼底。

  于野飲著酒、吃著肉,看著街景,并拿出一枚圖簡。

  他想找到四方城。

  而安平郡的輿圖之中,竟然沒有這么一座城,倒是有個山谷,叫作四方谷,不知二者之間有無關聯

  “天奇堂弟子,豈不就是應齡長老門下的弟子,為何藏身四方城,莫非與神器有關?”

  吃喝之余,詹坤與成施說著閑話。

  “詹師兄竟然一無所知?”

  “呵呵,恕我孤陋寡聞。”

  “小弟也是道聽途說罷了。據悉,當年的天奇堂長老另有其人,叫伯奇,正是他門下弟子竊取神器,他難辭其咎,便親自追殺而去,誰想從此去向不明。據傳他前往海外,詳情不得而知。”

  “那位伯奇長老前往海外的消息,又從何而來呢?”

  “賴前輩。”

  “賴冕?”

  “應齡長老的弟子曾經提起此人……”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于野看了眼詹坤,默默想著心事。

  數十年來,他與神器密切相關,再加上搜集了諸多遺物,曾經的真相似乎已漸漸浮出水面。

  當年五家仙門聯手滅了七殺門,一群天機門的天奇堂弟子意外得到神器。其中的裘和,或裘伯,一時生出貪念,欲將神器據為己有,結果遭到追殺,遂逃往海外。伯奇則是追殺而去,不想雙方拼得兩敗俱傷。伯奇為邪羅子所救,卻也被邪羅子禁錮百年而吃盡苦頭。裘和等人傷亡殆盡,三件神器就此遺落各地。

  推測,難免有所出入,而前后原委,大抵如此。

  不過,伯奇為何獨自前往海外呢?他若帶著幾個幫手,裘和等人也休想脫逃。所謂的天失神器,更不會落在他于野的手里。

  難道他另有苦衷,或是另有隱情?

  無意之間,于野的眼光一瞥。

  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卻多為修仙者,相貌神態與修為各異。

  恰于此時,一位女子穿過人群而去。她的背影竟然有點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她是何人。

  于野忽然心頭一動,急忙沖出石亭。

  不過轉眼之間,那位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由得怔怔佇立街口,茫然四顧。

  一時的幻覺?

  或者說,看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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