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的話說出口,屋內的幾人同時愣住。
李書寧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有救?!
李老爺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到了這個份上,他絕對不會讓這種可能發生,不管是真,還是假!
開工沒有回頭箭,他當即反對道:“書寧是我李家的女兒,說句不好聽的話,便是死也要死在李家。”
“帝夫人,我知道書寧曾為你說話,她熱情大方對誰都好,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和煦似陽。”
“可越是如此,您越要為她想想,她都這樣了,您還是讓她好好去吧,是她命不好,是我們李家沒福氣,留不住她!”
不等云晚意回答,李夫人泣不成聲,斷斷續續道:“老爺說的對,書寧這孩子一直很好。”
“我不想她還在死前,還要折騰來折騰去,到了底下都不安生。”
李書彥也要幫腔,云晚意先一步打斷,帶著明晃晃的質疑:“這些年我也看過不少病人。”
“無一不是求我費勁心力,哪怕有一絲希望都不放棄,像李老爺家中的情況,我還是頭一次見!”
“哪有大夫說盡力一試,家里人去百般阻攔,怎么都不愿意,這不禁讓我覺得奇怪。”
“你們一家人,該不會不想讓李小姐恢復吧?!”
“血口噴人!”李老爺蹙著眉,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書寧是我的女兒,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好?”
“帝夫人你尚且懷著孕,該知道為人父母,最希望的不是兒女大富大貴,而是平安順遂,健康常樂。”
“書寧躺下的這段時間,我們李家費盡心思,找了多少大夫也無濟于事,現在的結果,我們誰都不想看到!”
“是啊,帝夫人,你這么說,讓我娘怎么想?”李書彥扶著李夫人,沉聲道。
“我們比誰都希望妹妹能恢復如初,能成為之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太陽!”
李少夫人更是蹙著眉,不解道:“要說你們就濟恩堂來的大夫還真奇怪。”
“剛才江大夫在院子里,就曾這般質疑了好一通,現在妹妹情況不太好,不讓我們跟妹妹相處,陪她走完最后一段時間。”
“倒是反復質疑當爹娘兄長的心意,帝夫人,恕我直言,你到底是想救妹妹,還是給妹妹添堵?”
江畢看不過去,冷笑道:“李少夫人,你可別顛倒黑白,李小姐對帝夫人曾經有恩情。”
“帝夫人從外地回來,剛聽說李小姐的事,顧不得自己的疲累,緊跟著上門看望李小姐。”
“瞧瞧帝夫人對李小姐的上心程度,再看你們一家人推諉不情愿的態度,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多想。”
云晚意蹙著眉,從李家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末尾掃了眼跪在地上的紅梅,開始給李書寧拔針。
紅梅當即了然,哭喊道:“老爺夫人,大少爺少夫人,求求你們給小姐一個活命的機會。”
“帝夫人醫術高明,那濟恩堂開業沒多久,早就名聲在外,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我們都不該放棄。”
“便是盡力,結果如何大家都不會后悔,再說,這樣也能打消帝夫人和江大夫的質疑。”
一旁伺候李書寧多年的奶娘,見此情形也不忍心,壯著膽子插話,道:“夫人,老爺,紅梅這丫頭的話甚是在理。”
“小姐雖然已經這樣,可有半點希望,我們都不該放棄。”
李老爺瞪了她一眼,轉頭和李夫人四目相對。
李夫人淚眼朦朧,瞥了眼榻上的李書寧,神色間有所松動。
李書寧卻是呵斥紅梅道:“你一個賤婢,早前唐突老夫人,若非書寧護著,你早就被打出去了。”
“如今不知感恩,不肯叫你主子松快而去,反而幾番攛弄,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云晚意似笑非笑:“大少爺,紅梅的話哪有攛弄之意,在我看來,她一心為主,乃是忠仆!”
“念在書寧小姐對我的恩情上,我不可能眼睜睜看她去死,你們若再阻攔,我不介意報官,請官府裁定!”
她的話云淡風輕,可看那幅樣子,完全做好強來的準備了!
本來,李書寧尚未出嫁,也沒婚約在身,死活由離家說了算,便是官府的人來,也是這個道理。
可事情傳出去,對李家的名聲實在不好。
白云鎮就這么大,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往李家在眾人面前都是大善仁義的形象。
若傳出不給女兒一線生機,讓眾人懷疑,他們還怎么做生意?
李老爺臉色黑沉,對著云晚意的語氣也并不好:“帝夫人既然堅持,我們當爹娘的肯定不會阻止。”
“不過,書寧的情況危急,隨時都有咽氣的風險,一旦離開李家,后面肯定很多麻煩事,你帝夫人能負責?”
“負責。”云晚意瞇著眼,道:“一開始我只是提議,可你們一家人的態度太過微妙,讓我堅信得把李小姐帶出去。”
“后果如何,自有我負責!”
江畢見她如此篤定,包票打的也很死,蹙著眉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道:“這里面蹊蹺太多。”
“李小姐的病肯定和李家幾人脫不開干系,你現在應下,以后只怕麻煩。”
“已經這樣了,你以為還有回頭的余地?”云晚意笑了笑,轉而朝李家眾人道:“李小姐的情況耽擱不得。”
“我們拉扯許久,有這功夫,我已經重新開藥出方子了,還請李老爺行個方便,讓我們趕緊走!”
“好!”李老爺沉聲道:“帝夫人,最后提醒一句,書寧在李家沒了,我們絕無怨言。”
“可若書寧是死在你帝家,我們李家必然要討個說法的。”
“盡管來。”云晚意示意江畢,道:“抱著李小姐,我們走。”
李夫人哭的眼睛通紅,眼底帶著擔憂,輕輕拉了李老爺一把。
李老爺拍了拍她的手,微微搖頭:“來人,送小姐去帝家!”
“不用了。”云晚意回頭,指著地上跪著沒起來的紅梅道:“李小姐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照顧,我看這忠仆不錯。”
“李老爺,就讓她跟著我們走。”
李老爺再度咬牙:“好,紅梅,跟著去伺候小姐,小姐若活不成,你也不用回來了!”
紅梅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是。
一行人從李家出來,雨逐漸大了,云影撐著傘,護著江畢抱李書寧上馬車。
李家其他人,則是站在大門口死死盯著馬車。
幾人的眼神,都帶著陰霾。
云影接云晚意上馬車后,放下馬車簾子,低聲啐道:“這家人裝也不裝了,就差明擺著在臉上寫他們有問題!”
“就是。”江畢冷哼道:“若非我帶著帝夫人殺個回馬槍,還真不知道李家陽奉陰違。”
“畢竟前幾次我來,李家上下對李小姐的出事,表現的很是傷心難過,且上下都對李小姐十分關心照料。”
“誰知道背地里竟然是這樣,而且這態度前后轉變太快了吧!”
云晚意并不意外,勾了勾嘴唇:“前后轉變,不過是確定李書寧活不成了。”
“他們不想裝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明顯李家上下都脫不開干系。”
“可不是?”江畢看了眼依舊人事不省的李書寧,嘆道:“可憐好好一個姑娘,被自家人糟踐了。”
“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李老爺和李夫人如此狠心,我來白云鎮時間不長,卻也聽說李家樂善好施,是十足的好人。”
“真實面貌隱藏的未必太深了,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云晚意沒有答話,視線轉向角落中守著李書寧的紅梅。
紅梅身上濕了一大塊,她蹲坐在地上,一直盯著李書寧,生怕錯過什么似的。
手背時不時抬起來,在眼前抹一把。
江畢看到她的動作,清了清嗓子,問紅梅道:“你主子現在醒不過來,坐會兒吧。”
紅梅愣了愣,才明白江畢在跟她說話。
她趕緊起身,跪坐在地上面對眾人,怯怯道:“奴婢身賤,不配坐著。”
“坐著吧,我們也有些事情朝你打聽。”云晚意指著李書寧身邊的空位,道。
“你若覺得和我們坐在一起不合規矩,就坐你主子腳邊,之前每次見書寧,她都帶著你,可見對你器重。”
“你也沒辜負她,忠心相待,今兒能帶出她,你功不可沒,但帶出來是小,你主子病的蹊蹺。”
“李家上下的反應更是不對勁,要想知道你主子的病因,你得仔仔細細把李家的事詳細說一說。”
紅梅抿了抿嘴,按照云晚意的話,坐在李書寧腳邊,眼眸怯怯的對著幾人:“帝夫人,江大夫,您兩位想知道什么?”
云晚意想了想,道:“就把你們家老爺和夫人,以及這位大少爺的事,再詳細說說。”
紅梅歪著腦袋,接著之前的話一五一十的往下說。
李老爺的原配,本是孤葉城肖家的嫡出二小姐。
肖家乃是醫藥世家,但肖家的太老爺牽扯進了一樁冤案,涉及先帝的妃子和皇嗣。
肖家被牽連抄家,摘下行醫的牌匾,子孫三代不準再行醫。
自此,肖家從人人羨慕的門第落敗,全靠祖上留下的東西過日子。
肖家二小姐和李老爺的婚約自小定下,李家不想背負惡名,哪怕肖家衰落,他們還是如約履行了婚約。
這位肖二小姐端莊美麗,上孝下行,家中內外事情手拿把掐。
李老爺逐漸動了真心,兩人和睦,婚后一年誕下了大少爺李書彥。
李書彥一歲時,肖二夫人再度有孕,這一次她懷了雙生子。
她出身醫藥世家,自個兒也會醫術,懷孕到七個多月時,她總覺得身子不對勁。
肖二小姐幾番確定后不敢下方子,于是回了一趟娘家。
從娘家再回來時,身邊帶著現在的李夫人肖微,以想念娘家姊妹,需要一個貼心人在身邊的理由。
足月生產時,果然如肖二小姐所料,她難產了。
生了兩天兩夜,孩子不見下來,她沒了氣力出現血崩之樣。
剩下一口氣時,她把李老爺叫到身邊仔細叮囑。
一旦她撐不過這一關去了,繼夫人一定要是肖家人,不然她放心不下書彥。
還將陪伴在側的肖微,親手交到李老爺手中,這意思已經夠明顯了。
李老爺哪里忍心看心愛之人死不瞑目,于是在肖二小姐榻前發誓,一定會好好對待肖微。
還親口立誓繼夫人只可能是肖微。
肖二小姐到底沒撐過去,拼盡全力只生出來一個,剩下那個悶死了。
而活下來的那個孩子也只微弱的哭了幾聲,當晚就隨著肖二小姐去了。
李老爺悲憤欲絕,一夜間失了精氣神,成日喝醉不省人事,什么也不管不顧。
若非肖微在李府上,以不清不白的身份幫忙盡心帶著李書彥,一心幫李老爺振作,保不齊這對父子會成什么樣兒。
三年孝期過后,肖微名正言順坐上了李夫人的位置,又過了半年生下李書寧。
紅梅說到這,江畢猛然打斷:“等一下!”
紅梅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問道:“江大夫,是不是奴婢說得不對?”
“不是。”江畢蹙著眉,疑惑道:“三年孝期過了才把肖微扶正,半年就生下李小姐。”
“也就說在先夫人孝期中,李老爺和肖微珠胎暗結,那李老爺對先夫人當真用情至深嗎?!”
紅梅微微點頭:“是這樣,不過似乎是因為李老爺太過悲痛,喝醉酒后認錯人。”
“畢竟先夫人和現夫人都是肖家小姐,兩人眉目間相似,醉后黑燈瞎火認錯也不奇怪。”
云晚意聽著聽著,似乎已經聽出了門道,她蹙了蹙眉:“紅梅,你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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