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滿滿的一盞酒全部潑到了楚尋的面具上，光芒下，映得面具熒光流淌，又順著面具一滴一滴全都落到了他的錦袍上，楚尋并沒有動，由著酒意四散，清香滿滿。
慕容笙笙眉眼彎彎，臉上看不出一絲惡意，她審視著楚尋似乎在等他的反應，可楚尋卻一動不動，所以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一絲歉意的輕聲道。
“真是不好意思，方才手抖了一下，還不快些拿帕子過來，替這位公子清理酒漬。”
元月微微抿唇，捏著手里早就準備好的帕子上前想要替楚尋清理，帕子一揚出來的時候，一股子香氣就拂進了楚天妤的鼻息，楚天妤抬手就攔住了元月，冷聲道。
“他不喜歡別人碰！”
看來慕容笙笙已經懷疑楚尋的身份了，但這樣吊著她才有意思，她越是懷疑就越是不安，越是害怕，越是著急，而且……元月的帕子有迷幻人心智的東西，一旦聞多了，就會讓人短暫地失去心智，問什么就答什么。
元月被楚天妤攔下，臉色微微一變，有些惱怒的看著楚天妤，她是慕容笙笙的大丫鬟，一向也是很得臉面的，很少有人敢這樣給她臉色，而且她們可是來自四大世家，就算是官家小姐，也理應給她們三分薄面。
墨兒瞪了元月一眼，從懷里拿出帕子上前清理著楚尋面上的酒漬，擦拭著他胸前的衣裳，楚尋朝著墨兒點了點頭，眉眼里都是溫和。
慕容笙笙死死的盯著楚尋的眼神，在她的印象里，楚尋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而且他們雖然是兄妹，同是嫡系，但事實上她們很少見面，所以有那么一瞬間，她有些分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楚尋。
對了。
慕容笙笙的視線漸漸地往下移走，她們當年變著法子折磨慕容澈，她親眼看到他的身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疤，如果能看到他身上的傷疤，那就證明自己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
拍了拍元月的手，慕容笙笙上前一步，笑著說道。
“真是對不住，我的丫鬟不懂規矩，回去我就罰他。”
慕容笙笙不露聲色，眼神在楚尋露出來的脖頸、手腕等地方淡淡看了一眼，接著問他。
“楚公子可是因為臉上有傷疤，所以才戴面具？”
楚尋并不答她，楚天妤倒是微微抿唇。
“他是因為雙腿受傷，不想讓大家過分關注所以才戴的，他的臉沒有任何傷痕，慕容小姐對他似乎很關注，你是在找什么人嗎？還是你懷疑他是什么人？”
“沒有。”
慕容笙笙被戳破心事，眉眼微冷，答了話之后才轉頭看向宛櫻郡主，正要說話，楚尋推著輪椅與楚天妤道。
“我去那邊看看風景。”
“好，你小心一些。”
楚天妤溫聲囑咐著，示意墨兒跟著，慕容笙笙身形沒有動，卻在聽到楚尋聲音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這聲音……
這聲音很像是慕容澈的聲音，可慕容澈不可能這么溫柔，不可能啊。
墨兒上前推著楚尋的輪椅慢慢的轉身出去，順著滿園子的花朵朝著楚輕鴻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直到聽到他們的聲音，楚尋才慢慢地停止了腳步。
此刻的楚輕鴻，一身清雅，面無表情，面對著大家的鄙夷、挑釁他絲毫不懼，諸位公子甩過來的難題、刁鉆他也能鎮定地引經據典字字精辟答得十分精妙，就連藏在不遠處的幾位儒學大家聽著都紛紛點頭。
他們本也是受邀來賞園子，沒想到遇到了，便一起喝喝酒，賞賞景，學子們斗文本也是常事，可他們方才突然間哄堂大笑，便引起了幾位先生的注意。
其中一位云大人，已經認出了這個楚輕鴻便是年少有名，而且參加了考試，并且在考場上出事的那位天才少年，他一直記得這位少年，明明是那樣的俊秀，那樣的聰慧，偏偏因為身上有病倍受世人嘲笑。
一會兒之后。
另外幾位老師的夫人派丫鬟過來尋人，只有云大人還留在那里蹙眉沉思，他在思考是要放棄這些因為有病而才學頂尖的學生呢，還是一直教著那些資質平庸身卻身體健康的學生。
這兩者之間，要怎么樣才能平衡呢？
“云老先生。”
一道冰冷的嗓音響起，云大人嚇了一跳，轉身便要跪下施禮，太子殿下抬手示意他起身，上前兩步冷眼看著楚輕鴻。
“老先生覺得他如何？”
“是個人才，且看著心性也是個好的，這么多年一直沒有他的消息，老夫以為他死了。”
當年那樣大的羞辱，但凡是受不了就已經斷了自己的生命，卻沒料到這位少年竟然不卑不亢地又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里。
“他這些年不容易，與死沒有什么區別。”
聽到太子的話，云老先生眼中溢出一絲震驚和心疼，指著楚輕鴻道。
“殿下，老夫若是收他為弟子，您覺得如何？”
太子點頭。
“尚可。”
他出現在這里，原本也是要與云老先生說這件事情的，雖說他已經退下來了，不再是太學院的院長，但想要做他學生的學子們還是擠破了腦袋，可云先生一直緊閉著大門，兩年來他一個學生都沒有收，如今卻開口打算把有病的楚輕鴻收在門下。
不知道為什么，太子的心底深處那抹冰冷似乎有了一條裂縫，云老先生的決定無疑是給這些有病的學子一個大大的肯定，還有無數的信心。
“那老夫便收下他了。”
云老先生朝著太子施了一禮，朝著人群走了過去，學子們見到是云老先生眼中震驚四溢，慌忙齊齊全部起身，恭恭敬敬朝著云老先生見師生大禮，云老先生滿身儒雅，但卻疏離，點了點頭，隨后看向楚輕鴻。
“輕鴻！”
楚輕鴻原本施著禮，低著頭，臉色蒼白，他不敢面對這位老師，他一直記得這位老師的，當年他信心滿滿，甚至有些孤傲想要在云老先生面前露一手，本也是沖著他弟子的位置去的。
可是。
他卻把最丑陋的一面呈在了云老先生的面前，滿以為云老先生不會知道自己是誰，可他卻很準確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遠處。
楚天妤和宛櫻郡主，身后跟著小姐們也躲在了繁花身后，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楚天妤緊緊的攥著宛櫻的手，一時間緊張的額前有些冒汗。
如果能得到云老先生的肯定，那哥哥的學子之路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楚輕鴻心怦怦亂跳，雙腿發軟，走到云老先生面前，一撩長袍，規矩跪地給他磕頭。
“給老先生請安！”
“當年一別，且安否？”
聽著老先生的關懷，楚輕鴻眼里的淚意就那樣涌了下來，他急忙將額頭貼著地面，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激動，隨后才輕聲道。
“多謝老先生，學生一直安，當年辜負老先生厚愛，學生心中一直有愧，無顏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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