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奪凰楚天妤帝隱江景年 > 第22章 眼里的淚,竄出來
  就在她們奔進院子同時,便看到正準備切肉的楚輕鴻突然間手中的刀砸到了腳背上,整個修長的身形就那么筆直地往地上砸了下去。

  那砰的一聲巨響,炸得地面上塵土飛揚,嗆進他的鼻息里,讓他瞬間就沒了聲響。

  “四哥。”

  “四少爺。”

  楚天妤和墨兒嚇得臉色蒼白,箭一樣沖向楚輕鴻,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扶起來。

  可就在他們用力的時候,驚恐地發現楚輕鴻的身體竟然僵硬如鐵,白沫從他的嘴里像噴泉一樣涌出來,雙眼死死瞪著,原本俊朗的五官也一下子因為身體的痛苦而扭曲的變形,模樣兇狠異常。

  “啊……”

  墨兒一抬頭,被嚇得松開楚輕鴻,整個身子往后一跌,下意識地慌忙往后拼命地退。

  楚天妤一邊努力地想要把楚輕鴻扶起來,一邊抬眸看向墨兒嚇得瑟瑟發抖的模樣,隨即有什么在腦海里一下子炸裂了起來。

  怪不得……

  怪不得楚大將軍不喜歡這個兒子,由得他自生自滅,怪不得四哥從來不出來和別人打交道,怪不得他一直都像個幽魂一樣的獨自一個人活著。

  怪不得他的床上泛著一股子淡淡的藥香,方才他越過自己回廂房的時候,楚天妤也聞到了他身上的藥香。

  也怪不得他要出去做工賺那一點點的錢維持自己的生計。

  就算是庶子也一樣有月銀,有規制,但二姨娘一手遮天,肯定什么都沒有給他。

  三姨娘被人害死,那個時候的他才九歲,那樣的年紀看著自己母親的尸體該是有多害怕,有多傷心,在黑暗的夜晚,他小小的身子躲在床上,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那么小,他便學會了一個人自己生存,到現在,他已經十四歲了。

  一定是因為這種悚人駭聽的病讓父親早早的就放棄了他,二姨娘也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殺他,一個沒有用的人,一個注定考不起功名,不會被重用的人,留著也是個廢物。

  “墨兒,別怕,這只是一種病癥而已,快去把向大夫請來。”

  墨兒從來沒有看到過這般恐怖的發病癥狀,跌坐在地上已是臉色煞白一片,聽到自家小姐的話,這才一個激靈醒過了神來,急忙從地上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轉身朝著門口沖了過去。

  “四哥。”

  楚天妤拿出帕子想要擦拭他嘴里不斷溢出來的白沫,卻發現楚輕鴻的嘴閉得緊緊的,根本一點都撬不開,而且舌頭開始抑制不住的往外伸,只要他的牙齒打開一點點,就會立即咬住自己的舌頭,楚天妤驚得臉色微白,試圖伸手去將他的唇扳開一點點,可楚輕鴻全身上下都緊緊繃著,雙眼圓瞪著,嘴里白沫吐著,整個人只剩下那急促的呼吸。

  讓人覺得下一刻,楚輕鴻很可能就馬上要窒息短命的感覺。

  楚天妤的心頓時慌亂了起來,她將楚輕鴻放平在地上,手輕輕顫抖著,情急之下取下頭上的簪子,捏著楚輕鴻的雙頰狠狠一捏,緊張間,趁著他的牙齒有一點縫隙,迅速的將簪子刺進他的上下齒之間。

  “別咬舌頭,四哥,你別咬舌頭……”

  一旦咬斷了舌頭,他又這樣發病,后果不堪設想。

  指甲狠狠的掐在他的人中,感受著他身體的生機一點一點流失,焦灼間,楚天妤長睫一顫,他廂房的枕頭邊上有幾根小小的棍子,每一根棍子上都用布條緊緊地纏著,而且明顯已經很舊了,剛開始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他應該是知道自己要發病,所以提前咬著木棍,以防自己咬舌。

  可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這破敗的院子里,總也有突然間發病卻來不及的時候。

  風襲地而起,院子里的枯葉和塵土繞著她們亂飛,楚天妤揮開灰塵,抬眸四處張望,最后一咬牙,俯身試著抱楚輕鴻。

  “四哥,你再堅持一會,大夫馬上就到了。”

  可是。

  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沒有辦法把楚輕鴻抱起來,反而把自己也拖著摔到了地上,收回手的時候,掌心里一灘血跡,楚天妤瞳孔緊縮,急忙俯身察看他的后腦勺,發現他后腦勺著地的位置已經開始沁血。

  楚天妤抬眸,目光急灼看向院門口,但心里也知道就算是腳程再快,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能趕過來。

  風刮得僅有的兩棵對葉沙沙作響,秋葉紛紛楊楊墜落,不到兩眨眼的功夫,綿密的雨絲就嘩嘩的落了下來。

  不能再讓他躺在這里,否則著涼了就更麻煩,顧不得那么多,楚天妤雙手伸到楚輕鴻的腋窩下,將他的身子拖起一點,慢慢地……朝著廂房的位置拖去。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盡量的不讓地面摩擦到他的身體,可就算是這樣,楚天妤也能看到昏死過去的楚輕鴻眉蹙得更緊了一些,身體更僵硬了一些。

  “四哥,你堅持一下,大夫很快就來了,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一條拖痕在雨幕里留下了長長的印記,楚天妤好不容易把楚輕鴻拖到他那簡陋的榻上的同時,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息了起來。

  風拍打著破爛的門板和窗戶,楚天妤急忙爬起來,找到了一條破了好幾個洞的破帕子擦拭著他身上的雨水和汗漬,接著又把他后腦勺的傷口先綁上,看能不能先止血。

  把了把他的脈,脈息雖然有些弱,但至少不會死,楚天妤這才松了一口氣,看著他滿身的狼狽與污漬,咬了咬牙輕聲道。

  “四哥,咱們不拘小節吧,你這外衫得脫掉了,又濕又臟。”

  楚輕鴻的院子雖然破爛,但卻十分的干凈,楚天妤猜想四哥應該是個愛干凈的人,可想要把一個四僵硬的人身上的外衣扒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到事情搞好的時候,楚天妤已經滿頭大汗。

  楚輕鴻咬死了嘴里的簪子,咬得簪子甚至開始咯咯作響,楚天妤試了一下,根本拔不出來,但這樣至少不會咬到舌頭,于是又跑出去找了一點冷水給他擦了一把臉和手,屋子里她也找遍了,家徒四壁,除了書什么都沒有,更別說他要用的藥。

  “小姐,小姐,向大夫來了。”

  大半個時辰之后,向大夫被墨兒拽著一路氣喘吁吁地奔了進來,看著這內里的簡單,向大夫眼里閃過一絲驚訝,楚天妤急忙搬了一把木板搭好的小凳子放在床邊,向大夫坐下之后,拍著胸口喘著氣道。

  “五小姐,你這丫鬟……你這丫鬟一點也不顧忌我是老人家,拽著老夫跟踩風火輪似的往這里跑。”

  楚天妤有些不好意思的急忙道。

  “實在是這病發得太突然了,我也沒有經驗,不知道怎么處理,向大夫,我一會多給些錢。”

  向大夫搖頭,先前在太子府就已經給了他很多酬勞,大夫行醫看病本是應該,這次就是楚天妤不給他錢,也是使得的。

  看著楚輕鴻咬著的那根簪子,向大夫眼里閃過一絲贊賞。

  “五小姐隨機應變,很是不錯,這可是幫了這位公子大忙。”

  一旦他咬到了舌頭,又撬不開,舌頭就會被生生咬斷,很可能最后的結果就是失血過多而亡。

  “向大夫,他到底怎么了?”

  楚天妤并沒有暴露楚輕鴻的身份,外邊的人也根本不知道楚府還有一個四庶子。

  “癔癥,娘胎里帶出來的,這病沒辦法完全治好,只能在發病的時候好好吃藥,好好調理,確保發病的次數少一些。”

  “不過……”

  向大夫將楚輕鴻翻身,露出頭上的傷口,查看之后一邊給他上藥一邊點頭道。

  “好在這位公子一直在鍛煉自己的體魄,所以發起病的時候,相對沒有那么辛苦,也降低了死亡率。”

  楚天妤深睨著還在昏迷的楚輕鴻,他的內衫明顯有些小了,胸前的肌肉緊繃著,看得出來他確實是故意鍛煉了身體。

  “我來的時候,看到他的肩膀上都是灰塵,他應該是在外面的碼頭上扛東西賺一點飯菜錢。”

  扛一百袋才賺一文錢,不怪他連塊像樣的肉都舍不得買,是他根本沒有錢買。

  要保證自己能填飽肚子,還要一點一點艱難的存錢,他這些年當真是過得無比的辛苦。

  “也是不容易。”

  向大夫看著這廂房里簡陋得過分,又想起路過楚府時,大門口那樣的威嚴,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高門大戶好是好,但一不好,就比老百姓都不如。

  “頭上的傷有些重,我得三日之后再來看一次,藥方子我一會一起下好,您讓下人去我藥鋪里拿便是,我先給他針灸,這樣他就算是不及時醒,身體也會慢慢地軟一些,不會那么嚇人。”

  “向大夫,他能不能提前備一些藥在府里?”

  向大夫點頭。

  “可以的,藥劑都是差不多的,提前備下也能防范一二,另外老夫那里還有強身健體的藥丸,也可以給這位公子服用。”

  “好,謝謝您了。”

  楚天妤點頭,墨兒上前引著向大夫去外間開藥方,便跟著向大夫一起出了門,踏出門檻的時候,墨兒眼中都是感激上前扶著他。

  “您慢些,這院子里有石頭。”

  向大夫眼里溢出一絲無奈道。

  “只要你不拽著我這個老頭子一路飛就行,個把石頭,老夫還是不怕的。”

  楚天妤聽著院子里的話,都想象得到墨兒剛才拉著向大夫是怎么一路飛奔的。

  轉頭。

  看著床榻上,額頭繞了一圈紗布的楚輕鴻,楚天妤替他蓋好被子,思緒也跟著沉了下去。

  等到墨兒回來,又在院子里煎了藥,兩個人七手八腳的,好不容易撬開他的嘴慢慢地一點一點灌了一些藥進去,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楚天妤終于感覺他的身子一點一點的軟了下來。

  “墨兒,去燒些熱水,把飯菜熱在上面,就放在床邊這樣他起來了也能伸手拿到,銀子我已經放在他的枕頭底下了。”

  她把銀子連同他咬進嘴里的棍子一起放在枕頭底下,他發現棍子不在原來的位置,就會自己看到的。

  當年的五兩銀子,她以一百兩相還,但就算是這樣,也比不得他上一世恩情的十分之一。

  其實。

  也不能說沒有人知道楚府有一位四少爺,十年之前楚輕鴻是有出門的。

  他三歲能認萬字,五歲能做詩,七歲出口成章,他甚至在那一年考過了童生,考上了秀才,可就在他準備參加舉人考試的時候,楚西風在他的飯菜里下了瀉藥,讓他整整拉了三天。

  而且是在考場上拉的,當時的場景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么的尷尬和丟臉,少年天才,進考場的時候個個都爭相看他,夸他是天上的童子,然而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嘲諷和幸災樂禍就多大,在滿堂的嘲諷間他慘白著臉回來了。

  一病就是很多天。

  當時她只知道楚輕鴻病了,現在想來,一定是拉肚子,加上心情緊張,又被人嘲諷一下子引發了癔癥,這才斷了他的考試之路。

  再后來。

  三姨娘失了寵,楚輕鴻也就絕了名,不復存在!

  “小姐。”

  何鳴舟見她們許久都不回來,于是便尋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嚇了一跳。

  墨兒小聲地把事情講給他聽,楚天妤這才輕聲道。

  “讓明軒去把這院子里下人找回來,我要處置。”

  “是。”

  何鳴舟轉身出去告訴了明軒,接著又回到了清風院在院子里忙著收拾起來。

  雖然簡單,但四少爺算是收拾得很好的,一邊整理何鳴舟一邊想,這高門大院里的內院,還不如他們在鄉下的屋子好,至少能遮風擋雨,這屋頂只怕下雨也一樣坐在雨里。

  何鳴舟從后門出去買了一車的稻草回來,一樣一樣的全都鋪在屋頂上。

  墨兒收拾里面的屋子,還從白鷺院搬了兩盆正在怒放的花放在窗前,楚天妤坐在床邊看著楚輕鴻。

  他的手上長滿了繭子,看起來已經勞作很長一段時間了,脖頸處有一條蜿蜒進衣領里的傷疤,這副虛弱得像已經死去的模樣,讓楚天妤眼中憐憫溢出,伸出手本想要握一下他的手,卻終究還是沒有碰他。

  上一世承了他的情,這一世希望有機會可以報答他,也希望他能重新撿起書籍走出楚府,去奔赴自己的未來。

  不過是一個病而已,他又何其無辜!

  而這一切,不是為了替楚西風那個混賬贖罪,而是為了楚輕鴻。

  “小姐。”何鳴舟頂著一頭稻草屑子走了進來“要修補的地方太多,我都記錄好了,晚些時候去買些材料,然后再來弄。”

  “好,你出去買些肉、雞鴨什么的回來,放進他的院子里。”

  “是。”

  何鳴舟看著小姐臉上的疲憊,應了聲便轉身離開,抓了抓頭,他覺得,他得再用心一點做事,小姐在這府里,恐怕也活得不容易。

  “鳴表哥。”

  墨兒端了一碗水正往廂房走,見他出來了,便又追上了他,何鳴舟一見到墨兒便眼睛灼亮,接過水,墨兒一邊拍走他頭上的東西一邊輕聲道。

  “這院子你能修葺好嗎?要不要另外再請人?”

  何鳴舟看了內院一眼,微微蹙眉道。

  “實在是太破了,比咱們鄉下的屋子還破,刮風下雨的時候就跟沒有似的。”

  墨兒抬手輕輕打了他一下,急忙道。

  “府里的事可別往外傳,不然會犯主子們的忌諱,事情悄悄做就是。”

  何鳴舟大口大口地把水喝完,將碗還給墨兒,從懷里拿出一支銀簪子紅著臉道。

  “我知道的,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記下了,墨兒,我現在只買得起這樣的簪子,待我發了月銀,我就給你買個好一點的。”

  “別瞎買,小姐賞了好些東西給我,我都有。”

  何鳴舟憨憨一笑,乖乖點頭。

  “好,那就把錢都給你存著,你愛怎么花就怎么花。”

  “恩。”墨兒點頭推了推他“快去吧。”

  看著何鳴舟走遠,墨兒才重新拿起掃把打掃起院子來。

  楚天妤聽著他們的話,抬眸時,隔著不遠處的窗口看到墨兒和她表哥的親昵,眼里閃過一絲溫和,這一世墨兒和何鳴舟能圓滿,也算是了了她一樁心愿。

  “咔嚓。”

  剛要移開目光,就看到墨兒手里的掃把一分為二,楚天妤眼中無奈溢出,要添的東西太多了,特別是那兩個下人,不能輕饒,她得等楚輕鴻醒來后和他商量再說。

  “墨兒,你去母親那看看,這些下人的身契在不在她那。”

  接著她又環顧四周。

  “看來要添的東西還很多。”

  “不用。”

  床上。

  一道虛弱又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

  楚天妤急忙轉身,見到他醒過來,眼神孤清,許是頭上的傷有些痛,他坐起來的時候微微蹙了一下眉,但身上的僵硬已經完全沒有了,行動也開始自如,一如沒發病的樣子。

  他臉色陰沉,滿身披著一層寒冰,緩緩抬起臉龐,看著楚天妤。

  “你不用管我,也不用來這里。”

  這輩子。

  他不會和楚家人有任何的聯系,也不會說自己姓楚。

  “四哥。”

  楚天妤剛溢出聲,楚輕鴻那冷戾的眼神陡地一抬,刺得楚天妤猶如置身于冰窟之中。

  “我不是你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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