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炮深深地明白：熟稔特工情報學的川本，陰陽兩張臉隨時切換，對于張大炮這種干將，他既要用，也得防。
川本之所以用他，是看重了他的能力，還有磯谷將軍，甚至梅村將軍的面子。
費盡心思地提防張大炮，卻不僅僅是具有中國血緣那么簡單。
可能是川本擔心，張大炮晉升太快，會失去對他的控制。
日軍之間的蠅營狗茍，讓他想起了同志們的溫暖。
想起同志們被捕，張大炮心中還是五味雜陳。
面對同志，他不但不能流露出絲毫同情，還要表現地更加兇狠，讓他們對自己恨之入骨。
在審理中，雖然他故意多次拖長談話時間，從而減少酷刑，可是依舊改變不了結果。
堅貞不屈的同志們，給了張大炮無與倫比的震撼，更讓他深受教育。
那種身臨其境、親身經歷的教育，絕不是在電視劇里，演一演龍套，就能感受到的。
明天，顧少明他們就要被槍斃。
早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目睹慘劇之后，而無能無力。
近在咫尺，生死一線，卻救不了自己的同志。
那些同志不會相信一個特高課的少佐，只會將口水不屑地啐在他腳下。
地下工作紀律，不允許他跨過那條堅固的紅線。
這段時間的思想升華，更讓他又在煎熬中堅守。
日本人罵他是雜種，國人斥其為漢奸。
一筆筆血債，也會一一記在他身上。
顧少明為何不愿對自己開口，正是因為他瞧不上自己。
連一個叛變者，都瞧不起他張大炮。
張大炮心中生起一陣悲涼，一個問題再次涌現在腦中：
“他真的叛變了嗎？”
帶著疑問，張大炮換了一身西裝，走到了樓梯口。
“老爺！您想吃點什么夜宵？”仆人李媽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那就小雞燉蘑菇吧！”張大炮若有所思地說道。
翌日，下午4時，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
特高課會議室，氣氛有些熱烈，張大炮和鳩山爭論的臉紅脖子粗。
川本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肅靜！肅靜！”
川本揚了揚手中的《反正人員登記表》，又掃了一眼鳩山和井下。
“今天請各位來，不是討論給誰發勛章，而是如何處置顧少明！”
須臾之前，鳩山在匯報顧少明交代的線索，略帶嘲諷了井下的無能。
“也許是井下君的特殊身份，讓該犯不敢有所交代吧！”
聽聞此言，不甘示弱的張大炮，和鳩山爭執起來。
“鳩山君，顧少明的反正，是大佐親力親為的結果，你又得意什么？”
“我能得意什么？只不過有的外國人，想捷足先登！”鳩山陰陽怪氣地說。
張大炮哼一聲，嘴角卻咧開了標志性的笑容：“看不出鳩山君老鼻子用功了！學了一堆兒成語。難不成你準備加入中國籍？抓捕北國特使，功敗垂成，是不是因為你有意網開一面的？”
“你……”鳩山猛地站了起來，手上青筋暴出，眼睛瞪得如銅鈴。
看到會場即將失控，在座的刑訊科科長加藤清、上海警察廳特務科長宋要文紛紛打起了圓場。
“鳩山君，請您克制一下。”
“井下君，和為貴啊！”
“好了，君子和而不同，你們都靜一靜！”
川本打斷了眾人紛亂的對話，徑直問張大炮：“北國特使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大家不要議論了！現在談談顧少明，井下君，你怎么看？”
張大炮心中自有盤算：今年來，鐵軍的游擊隊不斷壯大，他們襲擾華東日軍補給線，拔掉據點。川本卻束手無策，對鐵軍的情報工作，更是停滯不前，因此被磯谷將軍多次訓斥。
電訊處雖然也截獲了很多情報，但是都沒能翻譯過來，所以川本迫切需要破解鐵軍電報密碼。
顧少明的叛變，則給川本帶來一個突破口。
他決定激一下川本，側面了解顧少明有沒有出賣電報密碼。
“我覺得此人話不可全信。”張大炮指了指《反正人員登記表》，“這里面寫了很多信息，比如關于他的身份，是申城地下工作機構負責人？？上級是敵人a軍首長衛漢？其實這些信息存疑，且沒有太高的價值。”
“嗯？”川本帶著玩味的笑容：“那么井下少佐認為什么是有價值的信息？”
“大佐閣下，恕我魯莽。”張大炮略一欠身：“我不敢說顧少明是不是真心反正。此人若不能交代出類如密碼本之類有價值信息，不如早點處置！以免日后投機分子效仿！”
張大炮的一番話，讓眾人吃了一驚。
要知道，連夜急著審訊顧少明的是他，現在提出要殺掉顧少明的，也是他。
電訊科科長九鬼嘉隆贊同道：“關于敵人密碼本，可能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東西了。上午我們還截獲了一段敵人情報。但就是破解不出來，發到大本營電訊處，那些所謂的無線精英，也是無能為力。”
“所以，我建議沒必要對他那么客氣，鳩山君可能是軟弱了一點。大佐閣下，請將顧少明交給我，我至少會讓他交代上一回情報內容，他要是敢耍滑頭，我就親手斃了他！”井下輕蔑地說。
“井下君，你對本國人挺狠啊！”鳩山嘲諷道。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佐閣下，我心中只有天皇的諭令，只有長官的命令。”張大炮站了起來，立正向墻上的xx畫像敬了禮。
川本用手掌向下按了按道：“你能熟讀《論語》，我很欣慰。忠誠和規矩一直是我們帝國軍人的戰斗源泉。但是顧少明既然反正了，我們還是要給他機會的……”
川本闡述了分化瓦解抗日力量的重要性，并得意地將顧少明的投降歸為教化之功。
“宋君，你是中國人，最了解他們的心思，你來說說？”
川本若無其事地看了宋要文一眼。
宋要文唯唯諾諾地點點頭。
川本點將，宋要文已經和不起來稀泥，只得硬著頭皮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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