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隨著太監尖利的聲音,大安宮內除了李淵之外的老頭子,全都站了起來。
教坊司的歌姬和伶人也紛紛退到偏殿。
李淵端著酒壺,看著門口走來的兩道身影,輕輕哼了一聲。
“參見父皇!”
李二刻意說的很大聲。
同時,他已經來到了大安宮正中央。
“參見陛下!”
老頭子們一個個拱手作揖。
李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各位請起吧...”
都是跟李淵稱兄道弟的人,況且還是柳家莊子出來的,李二不好在他們面前擺帝王的架子。
李承乾從李二身后躥出來,笑嘻嘻的來到李淵近前。
“皇爺爺好!”
李淵這次露出笑容。
“是承乾啊,你可有日子沒去莊子里看皇爺爺了,最近在忙什么?”
“孫兒最近在讀書,確有幾日沒去給皇爺爺請安了,所以特意備了些禮物!”
李承乾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
這是在他紫宸殿之中,特意找長孫皇后討要的。
李淵見了,不禁一怔。
這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
玻璃這東西,早就不值錢了。
稀罕的是,瓶子里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
瓶中作畫,是這幾年才有的手藝,即便在人才濟濟的宮中,也沒幾個人做得到。
李淵最喜歡的便是孔雀。
他這一生,自豪的事情并不多。
要選一個最自豪的,并非是推翻了楊家的統治,而是,早年間靠著一手神射術,迎娶了太穆皇后!
其中有一個名為‘雀屏中選’的典故。
那時節,李淵只能算是一個小小的外戚。
他父親李昞的地位夠高,乃是北周的柱國大將軍,爵封唐國公。
不過,李昞的兒子太多了...
李淵既不出彩,也不是長子。
其實,就算他是唐國公的長子,也沒有資格迎娶太穆皇后。
太穆皇后乃是代北竇氏的長女,千年世家大族,嫁女兒當然是要嫁給皇家!
而且,嫁入皇家至少也是貴妃!
也不知太穆皇后他爹竇毅,腦子里有多大個坑。
召集來一群貴族子弟,說誰能射中屏風上孔雀的眼睛,就把女兒嫁給他。
結果,李淵拔得頭籌,抱得美人歸。
正是因為有了竇家的支持,隴西李氏才能夠短短二十余年的時間內,集聚起足夠的力量,為造反奠定根基。
對于他而言,孔雀就代表著太穆皇后,同樣,也代表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這東西倒是稀罕,皇爺爺承你的情!”
李淵珍重的把小瓶子收入懷中。
李二見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至少,李淵不會沒事找事了...
“父皇,兒臣方才去了書院,聽劉瑾派來的人說父皇到了,兒臣趕忙回宮,不知您...”
李二來到李淵身前坐下。
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這對父子的關系很微妙。
要說親厚...誰也不信。
他們都是聰明人,即便各自懷著芥蒂,也不會輕易袒露出來。
因為很大程度上,他們的意志,代表著這個帝國的意志。
家事,萬萬不能與國事牽扯起來。
這是一種無聲的默契,再加上柳白和李承乾在中間當潤滑油,矛盾才一直沒有爆發。
在此基礎之上,李淵自然是不肯回宮的。
只不過,他喜歡偶爾給李二找找麻煩。
上次就是這樣,聽聞他在柳家莊子喝多了,跟萬老太太大哭一場,說李建成還有李承誡延續血脈,李元吉卻斷了香火。
李二這才咬著牙,把小兒子過繼到李元吉名下。
李淵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此來,是要跟你談一筆生意。”
李二聞言大喜。
他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本來還以為要費一番手腳,沒想到李淵直接挑明了!
多虧了李承乾!
李二給李承乾投去一個贊許的眼色,陪著笑道:“父皇說的哪里話?一家人,談什么生意,父皇盡管吩咐便是!”
李淵沖一群老頭子揮了揮手。
老吳笑吟吟的走上前來,遞過一本賬簿。
“陛下,太上皇所說的可是一筆大買賣...”
李淵打斷了他的話,頗有些氣憤的說道:“這廝早就猜到了咱們的意圖,否則怎么肯輕易回宮,見我這老把老骨頭?”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干笑了起來。
李淵正要把賬簿丟到李二懷里,手頭抬起來,又放了下來。
“反正老夫那酒坊,你也清楚的很,直接說,這筆買賣成還是不成,若是不成的話,老夫也懶得跟你們湊這個熱鬧!趙普那小子還在長安縣衙等著老夫呢!”
李二心中了然。
看來,肯定是戴胄他們去了柳家莊子,請李淵出馬。
卻因為皇家的事情太復雜,不敢直接拉著李淵進宮。
這才找了一個中介。
趙普是柳家唯一出仕之人,再加上能力的確是足夠強,這點擔子還是扛得起來的。
換了別人,哪怕是已經進入三省的戴胄,都不敢插手其中。
至于那些老帥們,屬于利益相關者,只能觀望。
李二心中有喜有怒。
喜的是,李淵的到來,也為他解決了一個難題。
怒的是,戴胄等人沒有提前跟自己通氣,結果自己被李淵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沉吟片刻,道:“不知父皇肯出什么價碼?”
李淵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還真是在老夫的酒坊里,安插了不少人手,連需要多少糧食都不問,早就查清楚了是吧?”
李二心中郁悶到了極點。
一旁的李承乾趕忙插口道:“皇爺爺的酒坊冠絕天下,連書院都以此為課題,做了諸多研究,找酒坊的人拿些數據,并不費事,之前我也跟父皇講過其中的一些門道。”
李淵瞪了他一眼,卻是沒有多說什么。
李二心中暗自慶幸。
幸好把李承乾也帶了過來。
否則的話,臉就丟大了。
身為皇帝,監察天下是分內之事。
可連自家的老子一塊監視,就不像話了。
不管別人信不信,至少有了個理由。
李淵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老夫也懶得跟你們嚼舌頭,按照市價,打兩成折扣,運費自理,你覺得如何?”
李二稍稍盤算一下。
價格倒是合適,可運費自理,卻是有些過分了。
不說別的,光是江南道當地的糧食,運到長安就要花多少銀子?
“這,這...不妨讓司農寺的人過來,跟父皇好好合計一番,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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