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陰妃娘娘!”
柳白施施然上前行禮。
陰妃在后宮地位尊崇,僅在長孫皇后之下,與楊妃并列。
燕德妃和鄭賢妃雖和她們同處四貴妃之列,卻似乎并不怎么討李二的歡心。
可惜的是,楊妃他爹是隋煬帝,陰妃他爹刨了老李家的祖墳...
陰妃似乎猜到柳白回來。
她隨手將花鋤往地上一丟,笑吟吟的說道:“若是方便的話,不妨進來飲一杯茶。”
柳白沒有推辭,笑道:“只是沒有來得及拿些手信...”
將柳白請進含冰殿落座。
這里并非是陰妃的寢宮,只是地方大,可以開辟一片花圃,陰妃才時常過來。
讓宮女上了茶,陰妃有特意叫了幾個有品級的太監,站在旁邊伺候。
無非是為了避嫌而已。
“柳白,本宮還未來得及謝你。”
陰妃以茶代酒,敬了柳白一杯。
她自然是為了李祐,向柳白表示感謝。
此行睦州,李祐便等同于有了前途。
也算是了卻陰妃的一樁心事。
柳白跟長孫皇后和楊妃,都熟得很。
逢年過節的時候,都會安排李承乾和李恪,進宮送點年貨。
陰妃這里也送,可她每年都不收。
身份上羈絆,讓她比其他嬪妃,都要小心百倍。
她跟楊妃還不一樣。
楊妃她爹雖然不像話,但終究是前朝皇帝。
只要宮里還有前隋留下來的老臣,楊妃的位置,就穩如泰山。
李祐和李愔,自然也沒什么危險。
而陰妃的根基,要薄弱得多。
托了她的福,她的兄長陰弘智,才沒有同其他族人一樣,被處以極刑。
這么多年來,陰妃謹小慎微慣了。
若不是李祐,恐怕她早就自己進了感業寺...
“娘娘,柳某不好在后宮多留,不妨簡單直說...”
柳白拱了拱手道。
陰妃的臉色變得有些灰暗。
“本宮雖深居簡出,卻也聽到一些風聲,外朝不太平,總要有人付出代價,若是柳公子碰見了,不必留情!”
這番話,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柳白長出一口氣。
“多謝陰妃娘娘體諒。”
陰妃苦笑一聲,道:“應是你多體諒本宮才是,祐兒自小胡鬧慣了,識人不明亦是常理,無論如何,柳公子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柳白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老太監。
“聽到了嗎?”
那老太監,長了一副死人臉。
見柳白問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奴婢自然是聽見了,多謝柳公子體諒!”
柳白瞇了一下眼睛,道:“所以,你知道該怎么說?”
老太監先沖著陰妃行了一禮,而后沖柳白一拱手,道:“奴婢自然如實稟報。”
柳白點了點頭,而后不咸不淡的說道:“滾!”
老太監絲毫不惱,一招手,含冰殿里的太監,全都走了出去。
等他們都走后,陰妃松了一口氣。
柳白頗為無奈的說道:“都水監的權柄,已經超越了曾經的百騎司,可以理解陛下打算監察天下的想法,可也不能把手,伸到后宮來。”
陰妃再次謝過柳白,道:“祐兒的母族,已經不能幫上他任何忙,反倒會牽扯他的未來,有了你的震懾,都水監才不敢胡來...”
柳白擺了擺手,道:“娘娘莫要這么說。”
他的眼底,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
都水監的手,可不止伸進了后宮。
連柳白都沒想到,那個名叫裴大興的家伙,竟然敢動李承乾的人!
如今,竟然連陰妃身邊,都埋了‘釘子’?
看來,他是打算學漢朝的郅都,幫皇帝狠狠的咬死幾個人之后,就不打算活了。
歷朝歷代,這樣的人并不少見。
他們早就知道,這種做法會給他們帶來殺身之禍。
等皇帝想要的震懾效果起作用之后,他們必定會被斬殺,來平息天下的怒火。
可他們依舊無怨無悔。
從某種角度上看,這種人是值得尊敬的。
但,絕不能將他們看成好人。
這種人,被統稱為‘酷吏’。
若非柳白有足夠高的地位,怕是裴大興連柳家都要咬上一口!
而之所以陰妃身邊有這樣的人,理由再清晰不過。
柳家周圍這一大圈,無人可撼動。
但李承乾他們身邊,卻有不少人,屁股還沒擦干凈。
譬如李承乾在當政期間,提拔的那些人。
又如...李祐的親舅舅,陰妃的兄弟,陰弘智!
柳白能做的,只是保全李祐罷了。
他不可能直接找李二,殺掉裴大興。
畢竟,站在天下人的角度,裴大興這種人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禍百家,而興萬民,是一樁很劃算的買賣。
從含冰殿出來,柳白徑直回到宣薇殿。
他并不打算去楊妃那。
李恪他們早就成了氣候,況且人在蜀中,裴大興沒膽子動。
...
宣政殿!
文武百官無比滿面肅然!
李承乾站在正中央,手中捧著的,赫然是那塊碎掉的假虎符!
他身前不遠處的地上,有一灘血,也不知是誰留下的。
李二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踏踏踏——
裴大興從外邊走進來。
“啟稟陛下,賊子已然伏誅!”
群臣齊齊一寒。
當庭杖斃一位朝中的四品官員,恐怕是大唐立國以來的頭一遭!
杜如晦小聲道:“不能再這么鬧下去了。”
房玄齡的眼角抽搐了幾下,道:“有膽子阻攔陛下的,恐怕都被牽扯住了,難不成你上?”
杜如晦嘆了一口氣,回頭掃了一眼,就站在他身后的魏征。
什么叫管拉不管擦,管死不管埋?
魏征就是個鮮活的例子!
在他的觀念之中,稍微有點瑕疵的官員,就該凌遲!
李二一擺手,淡淡的說道:“退下!”
裴大興退到中層文官的位置上。
“想來,是朕仁慈過頭了,有人敢偽造虎符,有人敢往三省摻沙子...還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前半句話,是輕描淡寫說出來的。
可到了后半句,幾乎是怒吼了出來!
嘩——
群臣全都跪在地上。
“微臣惶恐!”
李二冷冷的說道:“這一次,只查到一個楊纂,不過,朕并不打算就此罷休...劉瑾,傳旨!”
劉瑾有些緊張的上前,展開圣旨道:“門下,天下之本在于監察,朕特敕都水使者裴大興,為親翊衛羽林中郎將,封開國汝陰縣子,徹查三省貪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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