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并不是一個過目不忘的人。
長相普通,身材一般,尤其是男人,他基本看一眼,過幾秒就忘了。
但他可以很清楚的確定,自己之前,必定見過羅藝!
而且,不止一次!
可偏偏忘記了,究竟在哪里見過他。
由此可知,羅藝早就蟄伏在長安,不知觀察過柳白多少次了。
一張普普通通的臉,勉強還算高大的身軀,頭發用灰色的麻布兜著,身上是一襲,東市上很常見的力工短衫。
實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根本不像個大人物。
想象之中,隱藏在幕后的大佬,要么長相妖孽,俊美異常,要么丑陋得令人心顫。
這廝屬于那種,仍在人堆里絕對找不出來的模樣。
不管是什么人,身居高位時間長了,總會出現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氣質。
就好像李二,哪怕穿著一身麻袋,露著屁股,照樣會讓人覺得,他身份很尊貴。
哪怕長相猥瑣,也能從行為舉止上,看出幾分玄虛。
羅藝正好相反!
如果他說自己是個力工,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不對啊!
羅藝出身顯貴,后來更手握大權。
怎么會一邊說著自己的亡妻,一邊沒心沒肺的摳鼻子?
摳完之后,絲毫不顧及有誰在場,隨手抹在了梁柱之上。
柳白看過羅藝的卷宗,話說,他跟他老婆,不是很恩愛嗎?
從羅藝的這般舉動上,柳白嗅到了幾分,看破紅塵的意味。
這就更不對了...
從歷來的種種上看,羅藝是一個極其具有野心的人。
昨晚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柳家大宅里,死了一地的人,就只是為了給羅藝,送過來一個消息。
信,還是從尸體之中搜出來的!
他看破紅塵?
母豬都生虎仔了!
跟泰記的人打交道久了,柳白已經習慣于從行為舉止上,揣摩一個人的想法。
不知不覺間,陷入了一個死軸。
羅藝也不說話,笑吟吟的看著柳白。
柳婉兒和柳蓉兒有些不自在。
一左一右,拉住了柳白的胳膊。
柳白這才回過神來。
最近真是腦子壞掉了...
柳白暗罵一聲,覺得自己最近的狀態,確實有點不對勁。
他走到羅藝跟前,四下一看,發現了一個蒲團。
這蒲團,正是之前李淵把自己關在大雁塔時,所用過的。
坐下來之后,羅藝才緩緩開口。
羅某人是真沒想到,你竟然舍得把兩位夫人帶來...
柳白笑道:你信里說的明明白白,若是柳家人不來齊了,長安城中的百姓就會遭殃,如今柳家人都到了,你待如何?
羅藝面沉如水,隨即露出了幾分戲謔之色。
更讓羅某人想不到的是,你竟然還會顧忌普通百姓的安危?
那是自然,柳某向來心善。
兩人的交談,聽得柳婉兒兩女,如墜云霧。
她們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論心思,論手腕,比尋常男子強了百倍。
可現在,也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這翻對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白和羅藝,卻是又不說話了。
如果李二在這里,肯定能聽懂。
嚴格來說,他們都是一類人。
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帶有很強的目的性。
說白了,他們從不做沒用的事,也從不說廢話。
時間一分一妙的過去,兩人依舊不開口,老僧入定一般的坐著。
漸漸的,柳婉兒看出了些許端倪。
姐姐,夫君和羅藝究竟在做什么?
柳婉兒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之色。
他們在等消息。
柳蓉兒詫異道:等什么消息?
柳婉兒通過窗戶,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看的不是大雁塔下,而是向著柳家大宅的方向眺望!
哈哈!
羅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拍這手,道:當年,拙荊也如大夫人一般聰慧,尋常女子也想不到究竟會發生什么!
柳婉兒臉色微變,拉著柳蓉兒的手,不自覺的用上了幾分力。
柳蓉兒還想發問,忽然看見,柳婉兒的額頭上,竟然冒了一層細汗!
上一次見到這般光景,還是聽說了柳白的死訊...
柳蓉兒不敢多問了。
她的優點,在于很有自知之明。
柳白算了算時辰,淡淡的說道:你知道,泰記的人不會袖手旁觀。
羅藝聳了聳肩膀,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泰記的人早就蟄伏在我身邊,只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
聽他的語氣,并不怎么把無孔不入的泰記高手,放在眼力。
柳白搖了搖頭,道:不是泰記的人。
羅藝眼中的詫異之色,一閃即逝。
幾乎在同時,他恍然道:對,你手下還有一個名叫蘇武的人,當初就是他力挽狂瀾奠定了西域的勝局。
你對柳某,還真是很了解...
柳白毫不吝嗇自己的夸贊。
這幾年,恐怕羅藝都沒干別的,專門研究自己了。
他倒是不擔心,蘇武的安全問題。
若是輕而易舉被人抓住,蘇武就白混了。
兩人從清晨,一直坐到下午。
總共就說了那么幾句話。
大慈恩寺的人,來送過飯。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消息傳來。
一直,到時近傍晚的時候!
踏踏踏
腳步聲從下邊傳來。
柳白和羅藝,幾乎在同一時間站起來。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見到此人之后,柳婉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是許褚,也不是王守仁他們...
那就是,羅藝的人!
這個消息,恐怕不會太好聽。
姐姐,你怎么了?
柳蓉兒也緊張了起來。
她赫然發現,柳婉兒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絕望之色!
柳白不動如山。
羅藝長吁一聲,向柳白一拱手。
看來,是你贏了,羅某人即刻釋放那幾個孩子,不過也煩請柳兄,將兩位先生接回去。
他好像篤定柳白會答應,說完之后,面向那陌生男人。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男子氣質沉穩,行為做派和王守仁頗為相像。
他拱手還禮,道:不敢,在下趙普!
說完,他看向柳白,道:少爺,都解決了,程帥受了些傷,已去書院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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