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武德二年修撰的典制,每三日上一次早朝。
這個早朝,和大朝會不同。
一般情況下,位列宰相之中的官員,只需要來一位,充當班首就可以了。
皇帝可以來,也可以不來。
若是不來的話,便稱之為廷議。
六部尚書這個級別的三品中臣不想來,提前給中書和門下,遞了條子便可。
佐貳官的存在,就是專門給他們跑腿的。
如韓同,任工部侍郎后,露面的次數比工部尚書李大亮,多好幾倍。
平常的時候,無非就是商議一些瑣事。
只要不涉及到朝廷根本,皆為瑣事。
大朝會就不同了!
前隋,以及再往前的王朝,大朝會都是安排在歲首的,當然也有幾次安排在歲末。
說白了,就是年終總結,或者是年初的鼓勵大會。
武德年間基本上是三個月一次。
那時候戰爭頻起,大事一件接著一件,不處理不行。
到了貞觀年后,大朝會更加頻繁了。
定計攻打頡利之時,甚至有十日一次大朝會的時候!
整個長安城,除了那些閑散王爺之外,只要是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到齊!
近來,朝廷的規制愈發嚴苛了。
大朝會密集得令人疲憊,三日一次的時候也有過。
而且,向宰相遞條子已經不管用了。
必須用奏章,寫好自己請假的理由、時間,呈送到皇帝的龍案上,朱筆御批才行。
今天也是一樣。
前天才開過大朝會,今天又開,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臣,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不過,大臣也是理解李二的。
太子深陷西域,生死不明,最信賴的人帶著幾千個士兵匆匆離去,出了涼州城后,再也沒有丁點消息傳來。
放誰身上都會慌。
李二頭戴通天冠,腳踩踏云靴,身披龍袍,神色儼然。
參見陛下!
官員的禮儀,是隨著皇帝的權力,而不斷變化的。
去年上朝,大殿兩側還有墊子,大臣們可以坐下聽。
距離皇帝遠,或者有頂梁柱擋著的,甚至還可以瞇一覺。
現在不成了。
墊子全都被撤了下去。
不僅如此,除了列入宰相席的老臣們,其他人還要跪拜!
眾卿平身。
李二淡淡的說道。
柴令武站在武將列比較中間的位置,前邊是安國公,并九江公主駙馬都尉,執失思力,后邊是右武侯將軍梁建方。
老熟人了,沒必要客氣。
柴令武沖后邊的梁建方呲牙一笑,靠在他身上,又把執失思力往左邊拽了拽,擋住前方的視線。
他早就練成了,站著打盹的好本事。
一個是異族降將,惹不起柴令武。
另一個官小,同樣惹不起柴令武。
只好迫于無奈,幫著他打馬虎眼。
迷迷糊糊之中,柴令武隱約聽見,陛下和文武百官正在商議一些國家大事。
哪個地方鬧災了,哪個地方有山賊了,哪個地方的官員貪墨...
他并不怎么關心。
七月份的時候,他從右武衛,借調到了金吾衛。
平常管管皇帝出行的事宜,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了。
就算有人犯上作亂,只要不打進皇宮,跟金吾衛也沒有一文錢的關系。
站在武將列,第四位置的柴紹,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兒子原來不爭氣,現在足以讓柴家引以為豪,可看見他憊懶得模樣,柴紹怎么都忍不住。
好像,跟柴令武生氣,已經成了習慣性的生理反應...
杜如晦稟報完梅州的災情之后,柴紹忽然站出來。
啟奏陛下!
李二看了柴紹一眼,道:卿家有何要事?
柴紹單膝跪地,道:早年間,陛下將巴陵公主許配給犬子,老臣斗膽,求陛下賜婚!
聽見賜婚二字,柴令武條件反射一般的猛然睜開雙眼!
執失思力和梁建方嚇了一跳。
李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朕怎么記得,平陽侯不愿意呢?
柴紹獰笑一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陛下親自賜婚,乃是柴氏的榮耀,若平陽侯不愿,陛下盡可革去他的官職,免除他的爵位!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都倒吸一口冷氣。
這當爹的,真狠!
臣有本啟奏!
柴令武猛地跳出來,高聲喊道。
不出來不行!
再藏起來當烏龜,沒準明兒就被人塞進被窩,強行洞房了!
老爹老娘才放手不管,為何要找個女人,繼續管自己?
腦子有泡嗎?!
你一個金吾衛兵曹參軍,能有何要事?
柴紹回頭,惡狠狠的瞪著柴令武。
不過他說的沒錯,柴令武這個金吾衛兵曹參軍,無非就是幫皇帝裝樣子的。
國家大事,跟他一點邊都貼不上。
而公主下嫁,聽起來是李二家的私事...可皇家,哪里有私事?
柴令武滿臉悲憤。
他看出來了,自家老子跟皇帝陛下,早就串通好了!
倆人一唱一和的,就是為了把自己繞進去!
貌似,這回不娶不行了。
好像,也不叫娶,叫尚...
若是有圣旨頒布,不會說是自己娶公主,而是公主尚自己...
柴令武心里仰天長嘆。
他覺得,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被公主尚了。
李二看了看柴令武,又看了看柴紹。
那就準卿所言,命欽天監擇一良日,最好是選在皇后的壽誕之前...宮中,也該喜慶喜慶了。
柴紹大喜,道:多謝陛下!
柴令武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在皇后壽誕之前。
也就說,用不了一個月,自己就要被公主尚了?
現在,他可以斷定,自家老子早就跟皇帝陛下串通好了。
因為他赫然看見,皇帝的龍椅后邊,露出半個梳著丫頭發式的小腦袋。
這是帶自家閨女,提前來看看夫婿?
恭喜陛下!恭喜譙公!
滿朝文武道賀,大殿上多了幾分喜氣。
柴紹哈哈大笑,抱拳還禮。
時隔多日,李二的眼中,也終于流露出來幾分笑意。
就像他說的,宮中也該喜慶喜慶了。
他抬眼看向大殿一側的窗戶。
從那里,依稀可以看到東宮的飛檐。
李二幽幽一嘆,喃喃的說道:若是等巴陵大婚之后,還沒有消息,朕...也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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