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大秦風起隴西 > 第33章 復盤
  日昏黃,暮蒼茫。晚霞如絮,掠過黯淡的蒼穹,將這片高原映得通紅,宛如諸天神佛撒下的神性光輝,甚是迷戀人間。

  車宣策馬在前,嬴牧緩馬在后,一起朝著殘陽而行,正如奔赴戰場。

  二人來到高坂之上,看著遠方的,車宣不免感嘆道:“如此山河,豈不讓人流連忘返!”

  嬴牧并不知道車宣說這話的意思什么,但是也不妨礙他對眼前景象的贊嘆和對車宣的認同,如此景象,還是嬴牧第一次仔細的欣賞。

  兩人兩馬,沐浴在余暉之下,身后的戰場卻是一片血紅,正如天上的殘陽一樣紅艷。

  車宣感嘆之后,平淡的說道:“以身為餌,可曾想過提竿人能否及時提竿?”

  嬴牧從車宣的話語之中聽出了淡淡的責怪之意,卻并不明顯,回道:“兵書有言,將欲敗之,必固輔之,將欲取之,必固予之,任何事情,想要達到目的,總得付出代價,不是么?”

  車宣道:“那你可曾想過自身的安危和身后之事?”

  嬴牧答道:“總得有人要去做這件事,既然是我先遇上,那便當仁不讓了。”

  車宣回過頭,靜靜的看著這個滿臉是血,甲胄殘破的少年,并未言語,而嬴牧同樣迎上了他的目光,不曾退讓。

  片刻之后,車宣突然笑道:“我記得儒家有一句話叫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這句話也同樣適用于我們這些戰場莽夫,你覺得呢?”

  嬴牧嘿嘿笑道:“叔父都說了,我們是莽夫,自然算不得君子,至于危墻二字,大概是不適合于我們的,戰場之上,何處不是危墻?”

  車宣說道:“你小子這是巧言善辯,不過這話說得在理。”

  嬴牧看著遠方的殘陽,說道:“叔父,天下何時才不需要我們這樣的人?”

  車宣被嬴牧這句話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過片刻之后,笑罵道:“你是看不起你叔父讀書少?”

  嬴牧笑道:“那倒沒有,只是到了那個時候,應該大家都過上太平日子了吧,就沒人會失去親人了。”

  車宣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或許會很快吧,等到天下沒有戰亂的時候,我們這些人就可以不存在了,但是好像很難,因為只有我們的存在,身后的人才能過上太平日子。”

  嬴牧聽完這句話后,思索了一會兒,感覺好像是這么一回事,或許真的只有他們這些人的存在,世道才會太平。

  嬴牧笑著說道:“叔父,我從前翻看到一本雜書,上面說儒家認為,這個世道之所以混亂,是因為兵墨法三家的存在導致的,但是我認為不對,若是沒有兵,當年犬戎攻滅鎬京之時,就會踏入中原大地,死的人會更多;若是沒有法家,那秦國就不會有現在的光景;沒有墨家,秦國的弓弩也沒有那么強,反而是儒家,將魯國治理得半死不活的,卻將罪責推給他人,實在難以理解。”

  車宣呵呵笑道:“老子沒有讀過這么多書,跟你討論不上這些。”

  不過車宣聽完嬴牧的述說,覺得確實是這么回事,正如世人給孔夫子的稱號為“喪家之犬”一樣,奔走各國,卻無一人敢用其治國理政,孟夫子也是步人后塵,一套仁政讓各國望而卻步。

  嬴牧只得閉口不言,這些其實也不是他的長項,不過是就著這樣的景色感嘆一般而已,雖然儒家的學問很好,但是他感覺不適合于這個列國伐交的時代,這個時代需要的是強大的軍隊和國力。

  車宣繼續道:“這次之后,有什么想法?”

  嬴牧思索一會兒道:“絕對不能在戰場上亂報自己的名字。”

  嬴牧說這句話的時候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猶豫。

  車宣反而愣住了,這是什么跟什么啊,不免有些惱怒的道:“什么意思?”

  嬴牧則指了指自己,隨后說道:“要是不報名字,我可能就沒這么慘了。”

  車宣頓時哭笑不得,不免好奇起來,笑道:“說說,怎么回事?”

  嬴牧便將所有的過程全部講述了一遍,中間還有很多形容詞,車宣聽完之后不免大笑起來,看著嬴牧吃癟的樣子,他就頓感有趣。

  車宣突然沉聲道:“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嬴牧也明白他想要聽的是什么,便開口道:“這一次,我認為我對戰場的判斷還是有所不足,雖然了解了對方的戰力和戰法,但是依然錯估了己方的戰力,若不是叔父及時趕到,我大概是要交代了。主要是幾個方面,其一,太過于盲目自信,導致自己的損傷,因為我們是完全可以跳出這支騎軍的追擊的,而我卻想要吃掉他們,這是極不明智的;其二,太過于依賴外力,在自己無法掌控戰場形勢的情況下,將勝敗交給了外力,這是戰場之上最為愚蠢的做法;其三,冒死反擊和樹林之戰,其實都可以一戰而決,而我卻選擇了畫蛇添足,這是戰術上的失誤,稍有不慎,就會命葬當場。”

  車宣聽完之后,臉上也浮現了不少的贊賞之色,看來這趟不算虧,笑道:“這次算你勉強過關,耽誤了我的大事就不和你計較了,至于認識到了錯誤,那就吸取教訓,戰場不是按照你的意愿來的,若是別人,斷然不會前來的,可明白?”

  嬴牧嘿嘿笑道:“所以我才找叔父啊!”

  車宣并未說話,而是掉轉馬頭,向戰場而去,他們該離開了,還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們去做,臨走時,車宣說道:“趕緊去處理傷勢吧,接下來,你的單獨行動權沒有了,但是那支騎兵還是歸你指揮,你的那個副字可以去掉了,接下來你只能跟著我了。至于胡涂,將會調回本部升任百夫長,副的。”

  嬴牧終于松了一口氣,看似簡單的一場對話,其實是車宣對他的又一項考校,那就是能否反思戰斗之中所犯下的失誤,能不能清晰認識到這些。

  嬴牧本想用一些其他的東西搪塞過去,但終究還是沒能斗過老狐貍,只能乖乖就范,不過結果卻是好的。

  嬴牧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緊張,并未感覺到身上的疼痛,這會兒徹底放松下來后,才感覺一股股刺痛傳來,也顧不得其他,便快速向百里青的方向奔去,因為他知道,百里青的藥好。

  從今天開始,嬴牧算是得到了獨立的軍權了,他這個標長直接聽命于車宣的,不過之前好像也是這樣。

  大軍迎著晚霞再次向西而行,這里已經不適合扎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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