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與人一樣，其實都是孤獨的，只是人會說，明月不會。
嬴牧仰望著星空，看得格外的認真，聽說逝去的親人都會化作天上的星辰，默默的注視著人間，那一閃一閃的光芒，是他們在尋找親人。
嬴牧也在尋找著，他想看看他的阿娘在哪里，他的阿大有沒有陪著他的阿娘，最后找到了兩顆最亮的，嬴牧便笑了起來，想來那便是他阿大和阿娘了。
他想他們了，也想那個同樣抬頭看明月的少女。
每當想到那個少女，嬴牧身上的殺伐之氣便會減弱一分，想得越久，也就越平靜。
就像今日一樣，胡涂的一聲“牧哥兒”，讓他聽成了“牧哥哥”，心中的那股戾氣才淡了下來，在他做決定是否要殺那些犬戎人的時候，在快要壓抑不住的時候，也是一聲聲“牧哥哥”讓他將心中的戾氣徹底壓了下去。
若不是如此，父母離世在嬴牧心中埋下的種子，終將會成為大患。
惡蛟抬頭，井口有燈！
不知不自覺間，月亮已經西移，不再懸掛于頭頂之上。
踩踏草地的腳步聲也傳到了嬴牧的耳中，本能的坐立起來，握緊手中的刀劍，警惕地看向腳步傳來的方向，眼中的柔情也被殺伐所取代。
待看清來人是胡涂之后，嬴牧才放松下來，看來已經到下半夜了。
胡涂走進之后，輕聲道：“牧哥兒，歇息去吧！”
嬴牧并未起身，而是示意胡涂一起坐下。
嬴牧輕聲道：“標長，聊會兒吧！”
胡涂也沒有客氣，而是徑直盤膝坐了下來，輕笑道：“牧哥兒想家了？”
嬴牧并未搭話，算是默認了。
嬴牧輕聲道：“標長，有一個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憋在心里已經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機會和你說。”
胡涂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也明白你的心思，不如和你說一個故事吧。”
嬴牧點了點頭，等待胡涂的下文。
胡涂輕聲道：“從前，有個少年，他家便在隴西高地之上，還是咱們老秦人的封地哩，也就是現在的秦邑，少年還有一個弟弟，只是在年幼之時，犬戎人突然來襲，少年的弟弟和家人都死在了犬戎人的刀下，而少年那日并未在家，才有幸躲過一劫，只是在回到村子之后，家中親人已經斷了氣，從此少年便選擇了參軍，那時候還沒有新軍，只是老軍，我記得那位將軍姓杜，但是每次犬戎人來了，都是跑，從來不敢應戰，少年幾次想要離開軍營，因為這樣下去，他報不了仇，在少年再也忍不住的時候，大將軍來了，要從我們這里挑選人，而且只要年輕人，還要有些武藝，剛好少年也被挑選上了，那時候的少年已經是青年了，畢竟從小在山中打獵，徒手與豺狼搏斗的事情也不在話下，才被大將軍選中，后來根據比武來挑選百夫長和千夫長這些，青年可是打趴了很多人，得了一個百夫長的位置，只是每天都要訓練，還是報不了仇，青年便去找到了大將軍，大將軍說想殺犬戎人，那就去游騎營，但是只能是標長，青年欣然同意了，這些年也殺了不少的犬戎人，算是為家人報仇了。”
嬴牧輕聲道：“對不起，標長！”
胡涂擺了擺手道：“沒什么對不起的，說出來比憋在心里好受得多，其實當時我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便感覺你像我弟弟，所以在和韓風與趙明二人比武的時候，可是許諾了兩頓酒的啊，哈哈！”
嬴牧轉過身來，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胡大哥吧！”
胡涂笑著答應了一聲，繼續道：“還記得那次我們出來遇到犬戎人和韓風他們吧？其實那次我就覺得你小子有前途的，反正未來的路比我遠，那次回去之后，便被大將軍叫了過去，所有的過程問的極為詳細，其實當時你由大將軍的親衛帶到我們營時，我便覺得你小子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再加上卻是喜歡你，才和韓風他們許諾的，當然，那天晚上之后，我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大將軍你的身份，大將軍對我并沒有隱瞞。”
嬴牧依然在仔細地聽著，也在了解其中的緣由，不然他是很難安心的。
胡涂繼續道：“其實我也有私心，我知道我的能力，然而你小子不同啊，身后就是大將軍，你想要上去，還是很快的，那我又何樂不為呢，還不成全你，得個投桃報李的名頭，那時候你上去了，能把我給忘了？對吧，哈哈！”
胡涂笑過之后繼續道：“我是大將軍挑選出來的人，他讓我報了仇，我得報恩，大將軍的恩或許難報，那我就報給你啊，再加上本就喜歡你和有點像我弟弟，哥哥讓著弟弟，本就是應該的嘛。”
嬴牧聽完之后，才覺得胡涂所做的事情變得通暢合理起來，心中對于胡涂的戒心也放下了不少，只是依然沒有完全放下。
嬴牧輕聲問道：“那為何今日要攔我？”
胡涂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經歷過，于心不忍，而且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殺了他們，那我們跟那群殺人的畜生有什么區別？”
嬴牧回道：“血債血償！”
胡涂呵呵笑道：“這句話從來都沒有錯，但是我們的身份不一樣，記得大將軍說過，作為一名大秦將士，當你把屠刀砍向老弱婦孺之時，就已經不配成為大秦將士了。”
嬴牧皺眉道：“可是大將軍下令高過車輪的皆斬啊！”
“或許吧，但是我大概是做不來的。”
嬴牧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和星辰，是啊，他也不太會，因為他也失去了親人，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啊。
嬴牧輕聲道：“凡提刀者，皆殺！”
胡涂扭過頭看了一眼嬴牧，笑道：“可行！”
這或許是他們倆達成的共識了，也是在今夜，嬴牧算是解開了一個心結，一個可能因為顧慮到胡涂而影響判斷的心結。
嬴牧笑道：“胡大哥，謝謝！”
胡涂擺了擺手，笑道：“以后別忘了你胡大哥就可以了。”
“我嬴牧是那樣的人嗎？”
“不像！”
隨即兩人相視而笑，一人解開了心結，一人也讓心中更為暢快。
隨即胡涂便問了一些嬴牧家中之事，嬴牧就跟他說了他和白曦的事情，反正是說得眉飛色舞的，聽得胡涂都羨慕不已。
“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喝喜酒啊。”
“肯定忘不了！”
兩人聊了一陣之后，胡涂看時辰也不早了，便將嬴牧攆去睡覺了。
按照嬴牧的推斷，或許他們明日會和對方有遭遇，因為他們要經過的地方也是一個部落的聚集地，還是今日從那些犬戎人嘴里得到的情報，更或者說他們本就是準備沖著這個部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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