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戰沒有摻和，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現在醫療點沒有病患，更何況來黎城的也不止他們這一波醫護人員。
掏出手機，撥通了妻子的視頻電話。
“不忙了？”聶扶搖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封戰的心情突然好了，“剛忙完，在爸那邊？”
“嗯，周末！”聶扶搖調轉攝像頭，對準了正在和老聶湊在一起偷吃的女兒，“頌頌，是爸爸的電話。”
她的話音剛落，頌頌趕忙扔掉手里的板栗跑了過來。
“爸爸，爸爸在哪里？”
“這里。”聶扶搖好笑的把手機給她。
小姑娘捧著手機，對著里面的人大聲喊著，“爸爸，真的是爸爸，爸爸我還想你呀，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女兒稚嫩的聲音，讓封戰眼眶發熱。
“爸爸在治病救人，還要過幾天才能回去，頌頌有沒有聽媽媽的話呢？”
“有，我可聽話了，我是媽媽的小寶貝。”小姑娘拍拍媽媽的手，“媽媽你說，快告訴爸爸，我是你的小寶貝。”
“嗯，說得對，你是媽媽的小寶貝。”聶扶搖倍兒給面子。
“爸爸聽見了嗎？”
頌頌好幾天沒看到爸爸了，整日里念叨著，“爸爸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上學了。”
封戰微楞，“搖搖，這么早就送她去學校？”
聶扶搖捧著一盤草莓，“是有點早，不過她有很好的自理能力，早點去也挺好的。”
封戰有點舍不得，“等我回去咱們再商量商量吧。”
“當然，這本就不是我的一言堂。”聶扶搖道：“還要考慮你和頌頌的想法。”
一般的小孩都是三周歲后上學，如果自理能力差，還會再晚個一兩年。
頌頌被教育的很好，兩周歲了，穿衣吃飯自己都可以完成，去洗手間也不需要大人跟著。
與其留在家里到處跑，還不如送到學校接觸一些同齡小朋友呢。
“你那邊怎么樣？”
“傷亡慘重，現在清理過半了，再有個兩三天就能回去了。”封戰也想妻子和女兒，自從結婚后，他出差的次數不算多。
以前每年都要去國外參加各種學術研討會，結婚后次數減少，每年差不多兩三回，加起來不到一個月。
適才這樣的爭執，這幾天他聽的太多了。
在一些人心里，有些思想依舊根深蒂固，很難改變，這和學歷無關。
幾天下來，他看到了太多的人性。
有妻子指責丈夫的，丈夫咒罵妻子的，還有和長輩之間的爭執。
太多太多。
畢竟，一條人命的消失，給親人帶來的傷痛，很難平復，總需要找到一個由頭發泄出去，好讓自己好過些。
他卻覺得悲哀。
大概十幾分鐘后，女孩子的父母踏著泥濘風塵仆仆趕來。
“琳琳，怎么樣？沒受傷吧？”
“我沒事。”女孩子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咱們回家吧。”
“好！”女孩的父母點頭，“沒什么東西了？”
“留給他們吧。”女孩指了指那對老夫婦，“高軒……我和高軒因相愛走到一起，如今他不在了，總得給他父母留點傍身的東西。”
她走到老夫婦面前，道：“我只帶走了自己的貼身物件，其中那只金手鐲是你們出錢買的，就留給你們吧。聽我一句勸，你們的女兒女婿不可靠，想要他們孝順，你們手里必須得攥著錢才行，一旦你們把錢給出去了，他們轉身就能不管你們。”
“在金錢面前……”女孩子看向遠處的殘破景象，“大部分人很難保存那點人性。”
“房子回去后我就處理，那套房子總價63萬，一個月之內，我會將一半的房款給你們。”
交代完，女孩子走到那女人面前，掄起胳膊給了她一個耳光，特別響亮。
“啊，你有毛病啊。”女人尖叫起來。
她快要氣瘋了，卻不敢還手，人家爹媽就在跟前呢。
女孩子甩了甩胳膊，“讓你長長教訓，你和我不沾親不帶故的，敢打我，就得做好被我報復的心理準備。”
“琳琳！”女孩父親的臉色頓時一沉，看向那女人，“她打你了？”
他們是雙職工家庭，女孩的父親是學校的教導主任，一身氣場自然不是女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被他這么盯著，女人嚇得瑟縮起來。
“我加倍還回去了。”琳琳冷哼，“不過心里還是惡心，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打，我的脾氣有些軸，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
女孩父親表情很嚴肅，“別人家的孩子，誰給你的權利動手打人？”
女人忍不住后退幾步，求救似的看向父母。
“爸媽，咱們走吧。”
很快，一家三口離開了。
女人眼神羞惱的看了看四周，隨后一轉身跑了。
“大娘，聽你這個兒媳婦的勸，等拿到錢，千萬要攥在自己手里。你們年紀大了，日后難免有個病痛，手里沒錢就得向女兒討要，現在她扔下你們跑了，以后恐怕也顧不上你們。這種血淋淋的教訓發生太多太多了，前車之鑒，一定要牢記。”
旁邊一個小年輕叮囑著。
老兩口含著淚點頭，表示記下了。
“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但凡是個較真的，這套房子你們只能拿到20萬，別讓她的好心打了水漂。”
青年靠在樹上，雙臂抱胸，“我們樓里，有個老人，兒子兒媳也是不在了，侄子出來說給他養老，就把房子過戶給了侄子，結果那侄子拿到房子，沒裝上一年，就把老人趕了出去。后來還是在好心人幫助下，把侄子告到法院，才重新拿回了那套房子。”
“人有時候自己都靠不住，就別指望別人了，誰有都不如自己有。”青年突然沖著遠處揮揮手。
很快，一對小年輕走上前來。
“你沒事兒吧？”女人上下打量著青年。
“沒事兒，咱們走吧。”青年沒收什么傷，就是額頭被蹭破了，包了紗布。
“接到你電話，我媽差點沒嚇壞了，我倆是千里奔襲，從宣城趕回來的，路上輪流開車，晝夜不停。”男人的語氣里透露出后怕，“這邊……”
“房子沒了，等后續處理辦法，如果我沒空，你過來幫我處理。”
“行！”
他和醫護人員揮手道別，三人也逐漸消失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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