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身世真相的這些年來，陸崢寒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仿佛除了生意，任何東西都激不起他的興趣，更牽動不了他的情緒。
但直到遇見了林莜。
陸崢寒垂下眸子，一夜的思緒翻涌，他還是找不到解決辦法。
他不敢相信她這么絕情，她母親讓離婚，她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但姐姐確實說的沒錯。
——既然沒有這個心思，為什么要把那東西帶回家呢？
陸崢寒承認，當宋亦鳴將那藥給自己時，他曾經有過一瞬間……那樣邪惡的念頭。
就像他在商場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也想過用那種方式得到她。
可真的將藥丸拿回家后，他又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然而，不管他下沒下那藥，那一瞬間，他曾經起過的念頭，就已經成了他洗不清的罪證！
他錯了。
但他可以解釋的啊，可她竟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陸崢寒煩躁的再次點了根煙，或許抽的太多，嗓子極度敏感。
尼古丁一進入，他竟被嗆的干咳了起來。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下了樓正準備跟母親出去的林莜腳步一頓，朝咳嗽聲來源處看了過去。
與那雙布滿血絲的深邃瞳孔撞了個正著。
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車頭都掉滿了被雨水打下來的落葉。
她心跳猝不及防漏跳半拍，強裝鎮定的收回目光，抿了抿唇。
陳巧荷自然也看到了陸崢寒，拍拍女兒的手，示意女兒過去問問是不是有事。
林莜點點頭，將母親扶上后座，吸了口氣，朝那輛五菱宏光走去。
離得近了，才看到男人下巴一夜間冒出了許多青色胡茬。
往常看起來清爽俊朗的眉宇間，此刻布滿了陰霾，陰沉的，仿佛能吞噬光明。
她別開目光，問他：“有事嗎？”態度疏離。
陸崢寒壓下咳嗽的沖動，喉嚨滾了滾。
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嘆口氣。
敗給她了。
推開車門下了車，拖著修長的雙腿走了過來，嗓音在這個濕潤的清晨，聽起來干啞的可怕：
“我錯了，雖然藥不是我下的，但我承認自己確實有那么一瞬間，生出了無恥的念頭。”
“可是我很清楚，我很愛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是林莜第一次聽到他用如此卑微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她的心臟猛地被重擊了一下，鈍痛感襲來，原本下定了的決心，瞬間又跟著搖擺不定起來。
她極力保持冷靜，張了張口，想要告訴他不可能。
可他卻像是窺破了自己的想法，骨節分明的大手撈起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掌心，揉搓了一下。
他掌心的干燥依舊，卻不再溫熱，透著惹人心疼的涼意。
興許他在這里守了自己一夜，她想。
他又道：
“回去我就把爺爺送走，以后再也沒人逼迫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了。”
“那個中藥你不想喝，以后就不喝。你乖，聽話，我帶你回家，好嗎？”
林莜喉頭哽了一下，險些哭出來。
她拼命眨了眨眼，將眼淚咽了回去。
陸崢寒見她仍不表態，心涼了半截，揉搓她手掌的頻率加快，顯然急了。
林莜垂下眼皮，卻是搖了搖頭：“這不重要了，陸崢寒。”
陸崢寒呼吸紊亂：“為什么不重要？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你為什么突然跟你母親坦白我們閃婚的真相？”
林莜盯著他，一字一句，極認真地說：“因為不想再披著謊言的外衣跟你相處下去了。”
陸崢寒怔住。
林莜緩緩道：
“你仔細想想，不管是看中醫，還是那次臥室被布置，亦或是這次被下藥，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都是因為謊言。”
“如果沒有那紙協議在，如果我們的婚姻開始是正常的，沒有交易的成分在。”
“而是你情我愿，真真實實的呈現在雙方父母面前，該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你我不用再在我家人面前，或是你家人面前，裝作恩愛和諧。”
“如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還會出現這一系列的事情嗎？”
“陸崢寒，我仔細想了一夜，正如我媽媽說的那樣，我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打開方式，它注定不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所以，就這樣吧，及時修正這個錯誤。”
說完，林莜吸了口氣，轉身決絕朝那輛宏光mini走去。
沒人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雙手顫抖的是如何厲害。
目送著宏光mini開走，陸崢寒僵立當場，仿若一具石雕。
良久良久，一片葉子打了個旋從樹上落下，劃過他的頭頂，他才動了動眼皮。
*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內。
沐若妍抱著臂，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盯著對面氣場陰沉的陸崢寒：
“著急了吧？”
對方寒著臉，低頭看著文件不說話。
她又歪頭上前：“難受了吧？”
對方眼皮稍抬，射過來一記涼涼眼刀，仍舊不說話。
沐若妍作死的笑了一聲，頭歪向另一側：“我很好奇。”
陸崢寒合上文件，瞇起眼凝著她，似乎在等著她繼續。
“你這種人，心真的會痛嗎？”說完，沐若妍又利落解釋一句，
“沒別的意思，純粹覺得您這種在商場上冷情冷性的人，真的會被一個女孩子牽動情緒？”
陸崢寒咬著后槽牙磨了磨，眼神中的危險意味已經濃厚如深淵。
仿佛下一秒，就能將面前不知死活的沐若妍給拽進去溺死！
但最終，他斂回目光，挺拔的肩膀微塌，神態中的疲憊無力不可抑制地釋放了出來。
他開口：“你借錢給她了嗎？”
沐若妍聳聳肩：“還沒有。”
頓了頓，“陸總，我聽您示下，您如果不讓我借給她，我就隨便找個借口拒絕了。”
陸崢寒搭在桌上的手指微緊，想讓對方別借錢給那丫頭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不必拒絕。”他道。
身為小丫頭的朋友，沐若妍若是拒絕了她的求助，那丫頭應該會難過。
算了。
低頭在文件上簽了幾筆，遞給了沐若妍，薄唇抿緊，大有謝客之意。
沐若妍低頭翻了翻手中文件，是沐氏申請與陸氏追加的合作，對方已經同意并簽字。
她紅唇勾了勾，聲音中喜悅盡顯：“看來為陸總辦事好處真是不少，謝了陸總！”
陸崢寒嗤笑一聲，轉動轉椅將后背給了沐若妍。
沐若妍悻悻看他一眼，調頭往門口走去。
可臨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善意說了一句：
“陸總，您也別太悲觀，依我看，莜莜對你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
這次你們的感情危機，一定能順利度過，峰回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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