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夏。
信王府…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屋檐上,濺起一片片水花,
注意看,窗邊這個身穿保和冠服的男人是信王朱由檢。
他望著那一片廣闊的湖面,出了神。
當看到書桌上那盞殘燈被風吹滅。
他懶洋洋的自嘲:“燭滅人離,這是在暗示我?”
“殿下,宮里頭的人來了,說皇爺召您進宮。”,身后傳來嘶啞的老聲,緊接著是匆忙的腳步聲。
朱由檢回過神來,是總管王承恩,他佝僂著腰將火折子吹著,點燃了油燈。
“這么快就來了…”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其實不用說也知道。
天啟皇帝朱由校快駕崩了,屆時,自己將成為明朝最后的君主。
明思宗崇禎皇帝。
大明這個漢人最后的朝代也將葬送在自己手中。
想到這里,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因為自己是重生過來的。
前世是國內某醫科大學的研究生,因為一場意外重生到朱由檢的身體上。
皇帝無嗣,兄弟相繼。
所以這次入宮,也是和天啟帝的最后一次見面。
王府大門被緩緩推開…
門外來接應的是太監李永貞。
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的鐵桿心腹
一個不怎么干凈的太監,歷史上的李永貞被抄出白銀幾萬兩。
后因被人指控犯有矯詔大罪而入獄受審,判斬立決。
他看到朱由檢出門,立刻行禮,一套流程下來,絲毫沒有諂媚奉承的之色,反而像是在監視。
朱由檢看到這一幕,心中笑了聲:“你也蹦噠不了多久。”
隨后一聲“起轎”,便向皇宮中奔去。
前方是威武肅穆的大漢將軍手持鐵瓜錘開路。
兩邊是穿著赤黃色馬面裙,騎棗紅大馬,腰懸繡春刀,令人聞之色變的錦衣衛護駕。
一群人簇擁著馬車里的男人。馬蹄聲嘀嗒嘀嗒的朝紫禁城奔去。
車中,朱由檢眉頭緊鎖。
他在思考…
思考這個解不開的死局。
明末到底能不能救活,北有虎視眈眈的后金,陜西局時張獻忠將在米脂起義。
朝中東林黨雖然被魏忠賢折磨死去活來。
但其根源未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閹黨倒閉,東林黨將很快占領朝廷。
所以,魏忠賢不能殺,也不能留,更不能放虎歸山。
想到這里,朱由檢不由的佩服嘉靖帝,他在幾十年不上朝的情況下,還能權衡兩黨之間的矛盾,確實要點個贊。
不知不覺間,車隊到了宮門口。
下車后,看到那無邊無際的朱紅色城墻,金黃色的屋檐,心中著實感慨萬千。
就在昨天他還是個現代人,想進這里,對不起,門票六十。
乾清宮…
信王覲見…
信王覲見…
一聲聲激亮的傳音在雄偉的宮殿連成一片,森嚴而磅礴,那赤紅的鎏金宮門張開血盆大口。
等待著朱由檢的到來。
他剛入殿,濃濃的中草藥香味便在四周彌漫,這種味道不說多難聞,反正是很怪,不知道天啟皇帝為什么喜歡這種味道。
不對,這味道不對。
殿內有毒?
朱由檢閉眼仔細的嗅了嗅,基本可以確定這是礦物毒。
他在重生前曾是醫科大學院的一名研究生。
古代毒藥大體可以分為兩類生物毒和礦物毒,比如蛇毒、蝎毒、烏頭、斷腸草、箭毒木等是生物毒。
大名鼎鼎的鶴頂紅其實主要成分是砒霜,就是礦物毒。
它也是最古老的毒物之一,無臭無味,為白色霜狀粉末,故稱砒霜。
雖然無色無味,但是砒霜味道和氰化鉀差不多。
有一股天然苦杏仁味兒。
像我們熟知水滸傳中的,金蓮喂給大郎的就是這種東西。
而殿內漂浮的這種氣味…
一般人壓根就不知道,就算是醫學家也不容易察覺出來。
如果不是自己曾經天天研究這玩意,還真的會忽略過去。
竟然有人給天啟帝下毒?
宮里的驗毒師和太醫院沒一個聞得出來。
朱由檢內心突然緊張了,既然對方敢給皇帝下毒,那就說明這殿內的宦官太監中,有人是鬼。
如果自己直接說出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狗急跳墻。
明黃色的帷幕被緩緩拉開…
“咳咳…五弟,你來了。”
龍床上,燭光映照在,朱由校那張蠟黃色的臉上。
他虛弱的握住弟弟的手,不肯撒手。
朱由檢只覺得手猛的一涼。
這種涼,他在前世有幸體驗過一回。
那是一個冬天,女朋友在自己發呆的情況下,猛的將手塞進自己的腰部…
他抽開手,撩起冠服就要行禮。
朱由校嘆了聲:“免了,這又不是在朝堂。”
“皇兄,你的病一定會好的”,朱由檢勉強擠出了幾滴淚。
他本來是重生來的,對天啟皇帝的感情不如原主,還真的哭不出來。
朱由校欣慰的笑了:“我聽說你在府中哭暈數次,不要傷了自己的身體。”
看著弟弟沉痛的點頭。
他接著講述自己在位這七年毫無建樹,缺少父愛,少年時只喜歡做木匠,講著講著又哭了起來。
拉著弟弟的手不停的顫抖:“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
朱由檢知道,他不是在向自己道歉,而是向整個天下道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天啟皇帝現在不稱朕了,稱我。
其實很多皇帝私底下還是稱“我”的,甚至在公開場合也是稱“我”。
比如太祖皇帝,他稱:“咱”
哭了好一會,朱由校顯得更無力了,他看著床邊的弟弟,突然說道:“你不是以前的五弟。”
朱由檢內心咯噔一下,哇涼哇涼的。
我尼瑪,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難道我被看出來了?
我也沒說什么啊。
迎來的是短暫的沉默,朱由檢抬頭看了眼天啟。
發現他緩緩伸出指頭:“你將不再是以前的五弟,你將會是大明的皇帝,五弟登基后當為堯舜,重振國家。”
朱由檢深吸一口氣,剛才差點沒嚇死。
這要是被發現,恐怕白重生了。
“臣弟,一定竭盡全力如皇兄所愿。”
朱由校嘆了口氣,又嘮了些家常,只是對朝廷之事閉口不談。
一點也不像托孤的樣子。
兩刻鐘后,嘮嗑結束。
朱由檢剛準備跪安離開,背后卻又傳出了天啟的聲音:“你等一下,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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