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大明風流 > 第498章 通天路
  此時湖心亭中靜謐如水,而隨著沈烈語出驚人,讓十九歲的萬歷爺陷入了長時間的思考。

  好似有什么東西要被捅破了,可是……

  卻又十分懵懂。

  也不知過了多久。

  “啪!”

  隨著朱翊鈞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好似明白了點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隱隱約約覺得。

  似乎有一扇大門在他滿前徐徐敞開。

  門楣半掩,看不真切,可是那大門后面,似乎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條金光燦燦的通天大道。

  “善!”

  朱翊鈞贊不絕口。

  沈烈卻灑脫一笑,關于投資,關于銀行,他這個穿越者雖然一知半解,可這個世界上真不缺聰明人。

  大明更不缺這樣的人才。

  且不要說萬歷年間的大明各地的票號,錢莊生意早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體系,發達到不能再發達了。

  精通商業的人才比比皆是。

  只是……

  這樣的人才考不中舉人,更考不中進士,便碌碌無為了,又或者給權貴當了幫兇。

  再往前數。

  一直數到春秋戰國時代,商業的鼻祖管仲是什么干的,區區一個小小的經濟戰手段,便成就了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

  “管仲多厲害呀!”

  背靠著湖心亭的圍欄。

  沈烈暢想著,侃侃而談:“管仲呀……翻身為云,覆手為雨,彈指間,一糧滅四國!”

  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再看看孔圣人。

  “咦!”

  沈烈搖了搖頭。

  孔圣人可真是失敗了一輩子。

  周游列國。

  走到哪都被人嫌棄。

  孔圣人一生中踐行的處事原則,是將趨吉避兇,明哲保身這八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通俗點說便是見勢不妙,撒腿就跑!

  齊國有人說他的壞話。

  趕緊跑!

  衛國有人要對付他,衛靈公派人監視他。

  跑!

  蔡國國君倒是很看的起他,打算重用他,可是蔡國常年戰亂,局勢不太穩定,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跑!

  什么?

  陳國政變,國君生死。

  “哎喲我去!”

  這就更要跑路了呀,畢竟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可這話又說回來了,這樣的人,每天凈琢磨榮華富貴,卻又不想承擔責任,一有風吹草動跑的比兔子還快。

  國家有難。

  立馬開溜!

  這樣的人能辦成什么大事么?

  他有什么責任感,又能擔得起這天下么?

  倘若商鞅也學孔夫子一般,如此貪生怕死,如此惜命,那這世上還有大秦帝國么?

  說來也真是奇了。

  諾大一個王朝不實行成功者的哲學,偏偏將一個失敗了一輩子的失敗者哲學,高高的供了起來。

  還將這個一生蹉跎的失敗者奉為了至圣先師,竟然還用這個失敗者的理念來科舉取士。

  那最后的結果便是……

  徹底的失敗。

  “什么年代了呀。”

  沈烈又撇了撇嘴,大航海了呀,滿世界搶地盤的時代了呀,再不搶就晚了呀!

  可這大明朝野,齊楚浙黨,山西土財主們還死抱著腐儒那一套酸臭的迂腐理論不放。

  能有什么前途呀?

  至于硬說什么儒教教化百姓有功,號召天下人忠君愛國,這就更是扯的沒邊了。

  百姓可不傻,不需要儒教來教化。

  若是人人吃的飽,穿的暖,有好日子過,哪個村,哪個屯子的百姓會造反啊,誰還不知道忠君愛國呀。

  還需要你儒教來教化么!

  若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那自然要揭竿而起。

  百姓都要餓死了。

  你儒教能教化的了么?

  當然了。

  這些話沈烈也不敢都說出來。

  可僅僅只是旁敲側擊,已經讓萬歲爺目瞪口呆,吃驚不已,覺得自己這個心腹愛將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朱翊鈞覺得沈烈最近有點飄了,連孔圣人的壞話都敢說了?

  “不提了。”

  沈烈忙道:“這皇家票號之事……請陛下早做決斷,若陛下有所顧忌,臣……可代天斂財。”

  不是。

  “臣可奉旨辦差,依托通州谷物所,盡快將這個票號成立起來。”

  朱翊鈞一愣。

  想了想。

  雖然覺得游戲不妥,步子似乎邁的大了點,可看著沈烈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便咬了咬牙。

  “準!”

  沈烈頓時輕松了起來。

  這下子。

  我沈某便可以奉旨斂財,先斬后奏了。

  將此事定了下來,沈烈便攛掇著萬歲爺趕忙寫一道圣旨,等圣旨到手就踏實了。

  于是乎。

  二人便離開了湖心亭,回到了皇帝別院。

  拿起了狼毫,蘸了點誅殺。

  朱翊鈞沉吟著措辭,卻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癢,便糾結了起來:“這……這是與民爭利。”

  想起了那些年,他的皇帝老爹,祖父,曾祖父,一位位大明天子曾經被大人們扣過的帽子。

  十九歲的萬歷爺有點心虛,畢竟與民爭利這頂帽子可太大了,在大明朝,這簡直就是昏君標配。

  這下子。

  他又要和言官們打口水仗了。

  而沈烈則適時道:“陛下圣命,咱們……拉上浙黨。”

  朱翊鈞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有道理。

  拉上浙黨入伙,將好處分一些給浙黨。

  想必反對的聲音便小了很多。

  朱翊鈞心中踏實了一些,可是很快又覺得不妥,便喃喃道:“你說咱們這樣干……山西票號那些人會不會惱羞成怒。”

  現如今。

  這天下間規模最大的票號錢莊都是誰開的呀?

  自然是晉黨。

  沈烈想了想,誠懇道:“會。”

  君臣二人又對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縮了縮脖子。

  沉默了片刻。

  皇上忽然又道:“你說……晉黨若是惱羞成怒了,會不會……派人來刺殺朕?”

  “這?”

  沈烈又想了想,便猶豫著道:“應是……不會吧。”

  皇上便立刻惱了,一巴掌拍了過來,怒道:“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怎么還猶豫上了?”

  你猶豫是什么意思?

  會還是不會!

  沈烈一躲,眉頭便皺成了一個川字,想起了那紫禁城中的各種亂象,還有這大明皇帝那些千奇百怪的死法。

  其中險些被宮女勒死的嘉靖爺,有吃虎狼之藥暴斃的,還有掉到湖里淹死的……

  甚至于。

  還有不知道怎么死的,稀里糊涂就掛了的。

  一個激靈。

  沈烈無言以對。

  朱翊鈞卻自顧自的狠狠道:“朕就住在這西苑,住在這講武堂,那些亂臣賊子又能如何?”

  沈烈忙拱手道:“陛下圣明!”

  這是個好辦法,怕死……

  別回宮就是了。

  又一陣沉寂中。

  朱翊鈞心中踏實了許多,便又輕聲道:“朕得下一道密旨給山西總兵李如松,讓他防備著山西道……”

  “朕還要把山西巡撫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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