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我踉蹌的后退幾步，問冷西。
也不是問。
我只是很難過，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扎進我的胸口。
這一退，我剛好退到了路中央。
側面一輛貨車迎面而來，只聽一聲刺耳的“吱嘎”聲，貨車距我僅幾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好在這貨車不大。
司機探出了頭，怒發沖冠，叫道：“你他媽的知道不知道這是哪里？”
哪里？
我當然知道。
這是國道。
很多長途車經過這地方，馬路都可以被那些拉重物的貨車壓出幾道凹陷下去坑的國道。
我沒理會他，再次問向電話那邊的人：“你為什么要突然走？為什么總是你一個人決定？”
后面的車子在按喇叭。
停在我面前的這輛大貨車的司機叼著一根都快要燃完的煙，吼道：“你他娘的到底走不走？”
我身體已經不太靈活了。
我的注意力也只在冷西那邊了。
關于周圍的任何事，我都聽不到，也不想聽。
那司機眼看我動也不動，開了駕駛室的門，向我走了過來。
煙頭都快要燒到嘴了。
他臉上有星星點點的胡渣，臉色看起來很疲憊。
他有些肥，穿著短褲，衣服順著他的肚子往上爬。
見我依然沒什么反應，伸手一把推了推我：“你腦子不正常吧？老子已經對你很客氣了，再說一遍，趕緊滾到一邊，這他媽的是國道，車多車快，你就是被輪胎軋死了，你也要自己負責！”
冷西在那邊道：“南天，你別做傻事，國道車多，容易出事。”
我往前挪了挪，依然沒用言語回應那司機。
司機罵罵咧咧的上了車后，便開走了。
我蹲在馬路邊，太陽照在身上越來越熱。
“南天，我離開這件事，其實考慮了很久。”冷西像是還在車上，我聽到車子行駛著輕微的嗚嗚聲，“那天我們在回來遇到那件事后，我就在想，好像冥冥中有一種力量，是在阻止我們在一起的，可我那時偏不信，我覺得我冷西的命硬，我不怕，無論如何，我們都能在一起，吳淑娟威脅我時，我也退了步，但因為你和叔叔阿姨的鼓勵，又讓我覺得，吳淑娟再怎么掀風浪，也不足以逾過法律來拆散我們。”
冷西在那邊停留了兩秒，又接著道，“可我沒想到，她真的開始動手了……”
我搶過她的話：“南麗這件事，只是一場意外！為什么所有的事，你都能想得那么復雜？我已經報了警，也讓人找人來保護我們，為什么你走，連跟我商量的話都沒有？我南天在你心中，到底是個什么角色？”
“可昨天晚上南麗出了事后，我在醫院時，收到了吳淑娟發來的信息，你知道那條信息的內容是什么嗎？”
我站起來，摸了一支煙點上，又蹲下，眼前模糊的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我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我嘴里發出“呵呵”的聲音，“是什么？難道我南天，抵不過一條信息？你冷西是什么樣的人？你是那么果敢的人，為什么一條信息就可以讓你潰不成軍？”
冷西音量提高了起來，顯然，她對我說的話很不認同，“吳淑娟說，她不會讓我死，我是害死冷風的人，是讓她失去愛子的人，她會慢慢折磨我，反正我都沒有了父母，為什么要我死得這么容易？所以她不會讓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她要我孤獨終老，如果我執意要和你南天在一起，她就會一點一點的消磨我的耐心，她說，她就從你妹妹開始，沒關系，因為她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她要把你們一個個慢慢的從我身邊奪走，直到我變成孤家寡人！”
冷西早已泣不成聲。
我聽著她的話，陷入了沉默。
“我也不愿相信南麗就是吳淑娟所為，但我們都太小瞧吳淑娟了，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讓你的家人陷于危險中，要是這樣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我會一輩子活在這陰影里，南天，如果你愿意的這樣的話，我可以回來，但你愿這樣嗎？”
“小西，吳淑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我們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著解決，什么事都會有辦法……”
“沒有時間了，吳淑娟又給我發了信息，如果我今天還沒離開你這里，下一個目標就是阿姨。”冷西已經開始暴躁，我知道，她是對吳淑娟的暴躁。
“我了解吳淑娟，她本身從我手中奪走那些錢財，都是為了冷風，現在冷風不在了，她沒有什么顧忌的，誰能保證她能做出什么變態事來？我不能保證，南天，你能保證嗎？”
我承認，我不能。
誰也不能。
就是警察，也不能。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不能以手遮天。
我只能用我現有的能力保護家人，但若是這樣，家人就永遠沒有了自由。
南麗不能上學。
老媽不能種地趕集。
而冷西和我，將永遠活在恐慌中。
吳淑娟是個陰險人，她能做出什么，的確是個未知數。
“就算今天我們領證了，周末我們去辦了酒席，可我們會幸福嗎？”冷西在最后，問了我這一句。
我回答不了。
答案已經很明了。
我抽著煙，一根接一根。
那煙真他媽的苦，跟現在的生活一樣。
為什么生活會越來越苦，是因為我們總能遇到新的問題，這些問題越來越棘手。
棘手到我們要放棄一些我們不想放棄的東西。
最后，我們會覺得生活索然無味。
因為那些放棄的東西，都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們都很珍貴。
冷西聽我沒吭聲，她輕聲說：“南天，我們都是成年人，不能再為了感情事而棄其他不顧。”
“我是成人，但我不是神，我也不能沒有你！”我內心幾近崩潰，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如果南麗沒有出事的話，現在，也許我和冷西都已經到民政局了吧。
我很期盼能看到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笑臉相迎的樣子。
她肯定會祝福我們，祝我們新婚快樂吧。
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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