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的時候，林游曾經小心翼翼，連締造虛擬世界的夢想，都不太愿意大聲說出來。
好像只要說出口，就會有人莫名其妙、且前仆后繼地涌現出來，阻礙他實現這個目標。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一切都很順利。
不論是成立公司，生產設備，還是開發游戲，制造義肢，一切都很順遂。
并沒有人無緣無故的跑出來阻礙他。
——網龍顯然不算，網龍阻礙他很合乎邏輯。
更準確的說，不僅是合乎邏輯，網龍和他互相恨不得搞死對方，那叫事出有因。
再加上云夢羽翼漸豐，虛擬世界規模漸起，玩家群體飛速膨脹，他已經放下了最初那份莫名其妙的擔心，也不再藏起自己的目標。
甚至在這封感謝信中，毫不諱言地向玩家們說明：一億玩家，只是一小步。
聰明的人，自然能聽出那些未被宣之于口的潛臺詞：
我要打造一個超大規模的游戲世界，締造一個真正的虛擬游戲帝國！
這是林游對一億玩家的公開許諾。
而按照他的行事作風，既然已經許下了承諾，玩家們就完全可以去期待。
因為林游言出必踐！
凡他許諾過的事，最后都全部會實現！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聰明人，聽不出弦外之音的玩家大有人在。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激動，畢竟感謝信里，還有著足以讓他們激動的消息：
夜之城完成了！
還有一款可以自己創造世界的游戲！
還有一款開發中的神秘的、“無與倫比”的游戲！
還有什么比一款大作更讓玩家們興奮呢？
當然是三款！
這讓玩家們如何不興奮、激動？！
唯一讓他們感覺不太爽的地方，就是林游又賣關子，給出的信息實在太少。
根本猜不出來，后面兩款游戲到底是什么題材。
以至于大家都興奮地哦哦直叫，卻不知道具體應該叫點啥……
當即使這樣，這個夜晚也變得喧囂無比。
旋渦游戲論壇，更是整晚都有人以“舅舅在云夢工作”這樣的傳統理由，發布各種或離譜、或似模似樣的消息。
這種影響力也不僅局限在玩家群體內，眾多游戲開發公司，都被挑動心神。
有人思考著非常長遠的問題：
如果林游許諾的事情真的實現，那么云夢之外的其他游戲公司，該何去何從？
在林游關于未來的規劃中，有留下他們的位置嗎？
小公司則不同，他們本來就不知道能活上幾年，能不能活到下一款新游戲發售，都是一個未知數。
在這種朝不保夕的狀態中，他們擔心不了未來那么遙遠的事情，他們更關心的是：
云夢說“要把創造世界的權利交給玩家”，這是不是在施放一種信號？
一種其他的小公司，也有希望以另一種形式，登上云夢這艘大船的信號？
這樣一想，難免心潮澎湃！
卻也忐忑不安。
林游這一封感謝信，讓大夏的游戲圈熱鬧紛繁了一整夜。
*
第二天，林游也沒有回夏京，而是直接飛了羊城，準備參加周四的第二場演唱會。
不過這會兒他可沒當甩手掌柜，一早就跟喬南鈺更新了招聘需求：
云夢是時候成立一個國際事務部了。
現在的海外工作，主要還是依靠出云和百濟當地的合作公司，云夢只需要外派少量的專員，這個部門暫時還不用太大。
但必須要提早做好框架，儲備人才，積累經驗，為后續進軍更多國家做準備。
喬南鈺一口應下。
對喬南鈺來說，這輩子干人力資源，就沒有這么簡單過。
需要什么人，一個招聘信息更新出去，半個小時內就有簡歷和電話進來。
半天時間，就會有一堆人才備選。
而且都是沒有絲毫水分、實打實的人才！
工作感受，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快樂！
非要說有什么痛苦的話，就是面對這么多人才，卻必須篩掉很大一部分。
這在她看來，真是極大的浪費。
當然，這話肯定是不能往外說的，不然一定會被同行們罵死！
林游給喬南鈺安排了新工作后，開始著手另一件事。
賀朋需要的“意識通訊技術”和開發《環太平洋》需要的“雙人通感技術”，這兩項技術都需要進行的數據收集和分析工作。
關于“思考”的神經訊號數據收集和特征對比工作，孔信生已經在林游的安排下，通過了相關部門的審核，開始著手征募志愿者。
場地也非常高效的整理出來，很快就可以全面展開。
而林游這邊，海量的數據收集工作，今天才要開始。
林游一邊給特定的玩家群體寫公開信，一邊忍不住想到：云夢的游戲開發節奏，真的跟普通的游戲開發公司差異太大了。
普通的游戲開發公司，哪怕是實力很強，也幾乎不會同時進行多項完全不同的大型項目。
那需要消耗太多的人力、資金、創意，風險也太過集中。
但在云夢，有蜃樓的支撐，資金根本不是問題，創意林游不缺，人力也可以隨時進行擴充，在虛擬實境游戲還很稀缺的現在，風險也可以說微乎其微。
限制云夢的，只有技術和玩家精力。
不僅需要培養開發者對虛擬實境開發工具的使用和挖掘，每次出現新的游戲內容和形式，都需要更新的技術和對應工具，這點虛擬實境游戲也不能例外。
而且玩家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在短時間內接連推出多款大作，更是不智之舉。
——玩家們只會維持短暫的驚喜，卻很難再專注地享受一款游戲，整個行業都會變得浮躁，而且內卷。
內卷是壞文明。
所以林游其實在有意識地限制著云夢的擴張和產出速度，希望盡可能每一步都走得穩，讓一切都良性發展。
在具體開發上，他希望盡量保持著開發一款、預開發一款、技術儲備一款的節奏。
眼下的話，就是開發《疾速追殺》，預開發《刺客信條·長安》，技術儲備《環太平洋》。
——當然，休閑游戲不在此列。
休閑游戲不需要大塊集中式、沉浸式的專注時間，所以影響更小，完全可以穿插著來。
想著這些事情的過程，林游也完成了這封公開信。
最后檢查一遍，確定無誤之后，他將這封信發布了出去。
這是一封公開信，但又不是完全的“公開”。
因為這封信只發了云夢的小部分玩家——殘障玩家。
之前《光遇》預告片上線之前，為了安全起見，云夢在一次小更新中，對玩家們的健康狀況進行了一次非強制的問卷調查。
是否身有殘障也包含在這次的問卷中。
毫無意外的，直播中的夏怡也收到了這封信。
她看到信的第一時間，哪怕是在游戲中而不是現實中，也立刻跟觀眾們道個歉，先屏蔽了直播信號。
打開信一口氣拉到結尾，確定沒有“保密”、“不要泄露”之類的字眼后，才長舒一口氣，恢復了直播信號。
在直播間滿屏幕的“？？？”和“哈哈哈”彈幕之間，她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讀起這封信。
「尊敬的玩家朋友：
你好。
這是一封求助信。
如果你也曾關注過[旅程義肢]，那么你應該已經發現：我們有輔助視力障礙和聽力障礙者的[八方頭環]，但這個頭環，卻無法幫助語言障礙者開口說話。
我需要坦誠的說明：這是因為我們在技術上遇到了一些難題，以至于遲遲沒有進展。
就在最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不太聰明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但因為這個辦法不太聰明，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請容我詳細為你們說明：
在蜃樓主機當下的機制中，我們只會收集玩家非常有限的神經訊號數據，絕大部分數據都是視為冗余的無效數據，被頭環直接篩掉。
即使是有效數據，也有九成以上，直接在主機的本地被處理，而不會上傳到服務器端。
這是為了最大限度保護玩家朋友的隱私。
但我現在的請求是：取消掉這輪篩選，并且將原本會在主機本地處理的信息，九成以上都上傳至服務器。
我們需要對這海量的數據，進行分析研究。
用蠻力，去實現原本需要精巧而長遠的研究，才能實現的效果。
簡而言之，我懇請大家愿意付出一些隱私數據，來幫助語言障礙者重獲開口說話的能力。
（備注：僅為神經信號波動數據，絕不涉及玩家任何身份、社會或生理信息）
我將這個計劃，命名為——[康復師計劃]。
這是完全自主自愿的一項志愿活動，心有疑慮是正常的，不愿意接受亦合情合理，大家完全可以拒絕，請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愿意加入[康復師計劃]，無私為他人付出的朋友，在購買[旅程義肢公司]現在及將來所有產品時，將獲得一定額度的優惠折扣，以表達我們微不足道的謝意。
無相關產品需求，或已經購買過相關產品的用戶，也可以將對應額度全額轉換為云夢賬戶余額。
最后，這項計劃的成果，也將會被用在未來的游戲開發中，屆時所有參與計劃的玩家，都將在購買游戲時，獲得一定比例的優惠。
再次對所有愿意參與此次計劃的玩家，表示衷心的感謝。
你們都是語言障礙者的英雄！
——林游」
在這封信的結尾，一如既往的附著一條鏈接。
夏怡讀完了信，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她一言不發的點開鏈接，無視直播間觀眾們讓她“三思”的建議，直接就開始報名參與計劃。
報名成功后，很快她的主機就收到了一份固件更新。
更新之后，頭環收集神經訊號的機制就會發生變化，很多以往會被視為無效的神經訊號，也會被收集起來。
和很多其他的本地訊號一起，被發送到云夢的服務器。
直到這時候，夏怡才打開個人面板，找到第三方的群聊軟件，指著其中一個互助群，開口對直播間的觀眾們說：“這個群里，有5個朋友是語言障礙者。”
然后她下拉，又指著一個參加志愿者活動時加的群，再次對觀眾們說：“這個學校里，有八十六個不能開口說話的孩子，平均年齡不到15歲。”
“一開始我也以為，有了虛擬實境技術，至少在虛擬世界，所有的殘障就都不存在了。”
“但不是的。因為聽不到聲音而先天聾啞的人，確實因為聽到聲音學會了說話，甚至在現實中都可以正常說話。”
“后天因病無法再說話的人，在虛擬世界也能順利的開口。”
“但是先天就語言能力缺失的人，即使在虛擬世界，也無法開口，我親眼看到過他們哭得有多傷心。”
夏怡不知不覺中，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所以別勸我了。”
“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他們能開口說話，我也相信林游能夠做到。”
不僅是夏怡，夏怡曾經的“復仇者小隊”，都是想也沒想就參與了計劃。
甚至每周只能玩游戲不到兩個小時的婉婉，都戴上頭環，加入了這項計劃。
因為虛擬實境技術而受益的殘障玩家難以計數，但此刻，他們都紛紛點開鏈接，毫不猶豫地報名[康復師計劃]。
林游在后臺，看著發信之后僅僅過去兩分鐘，報名的玩家數量就開始飛速飆升，心中少見的沒有絲毫自得。
他只是覺得：自己正在見證人性中最光輝的那一部分。
并因此感到榮幸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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