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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承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兩人一眼，心平氣和的說道：
“久聞北涼道都護使褚玉成，一襲白袍風度翩翩，素有白衣鬼才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既然北涼都護使都來了，那這位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涼王爺了吧？
久仰。
山南道經略使方承基，見過王爺。”
塵岳目光平靜，隨意的捋了捋衣袖：“老大人好眼力。”
“真是年輕啊～”方承基苦笑著搖了搖頭：
“王爺也才三十出頭吧？往后大好河山，任君馳騁，不像我，老態龍鐘咯。”
塵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位老大人自說自話。
方承基的手腳都帶著鐵鏈的，一動就叮呤咣啷的。堂堂一道經略史，封疆大吏，今日卻落得這般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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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言語間的表情卻十分淡然，看不出絲毫的恐慌和不安。
“說吧～”
方承基坦然抬頭：“何時送老夫上路？”
這位老大人在留下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臉上沒有任何懼怕的表情。
塵岳雙手抱胸，疑惑道：
“你為什么不走？逃出南充城對你來說，也不是太難吧？”
“走？呵呵～”
方承基笑著搖了搖頭，悵然道：
“老夫是山南道的父母官，豈可棄城而走？拋棄滿城的百姓？”
褚玉成目光微寒，冷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父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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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去大街上看看，整座南充城，還剩下多少活人。滿城的青壯男子，全都跟你一起陪葬了！
傷兵營中的士卒得不到救治，甚至連一口吃的都沒有，就只能躺在那里默默的等死。
這就是一道父母官該做的事嗎？”
方承基的語氣一滯，沉默了很久才默默的說道：
“涼王爺，你可知道南充城總共死了多少人？”
塵岳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方承基自顧自的說道：
“圍城之初，南充滿城百姓加軍卒，十七萬余人，年前王爺放開包圍圈，有三四萬老弱婦孺逃了出去，剩下的十幾萬人，都在城內了。
老夫不知道經過昨夜一戰死了多少人，但我知道老弱婦孺離開之后，南充城僅剩五萬余人。
有不下八萬人，要么死于戰火，要么死于饑餓、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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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萬人啊～
老夫有罪。”
方承基蒼老的面龐都在顫抖，不難看出，死了這么多人他心里也不好受。
塵岳盯著他的雙眼，沉默片刻之后說道：“我只能告訴你，現在南充城還活著的百姓，不超過兩萬~”
方承基瞳孔一縮，不超過兩萬就意味著有十萬軍民死在了南充城的圍城戰中。
慘烈。
老大人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帶著鐐銬的手死死攥緊，他在城中見到了太多餓死在街巷中的百姓，但是他無能為力，他甚至連一碗粥水都不能給他們。
而這些人，都是他南充城的子民啊。
塵岳冷聲問道：“死了這么多人，為了什么，守住南充嗎？你覺得，值嗎？”
方承基猛地睜眼，咬牙切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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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起兵造反！否則怎么會有這么多無辜百姓喪命，怎么會有這么多冤魂盤踞在南充城的上空！”
已經身為階下囚的方承基面目猙獰，絲毫不怕塵岳突然暴起把他殺了，到了這么地步已經沒什么好怕的了。
塵岳并未動怒，只是凝神道：“你是宇文家的嫡系，宇文家的皇位是怎么來的，只怕你是清楚的。
起兵造反？滑天下之大稽了吧！”
塵岳的一聲冷喝徹底讓方承基閉上了嘴巴。他說的沒錯，方承基是宇文鴻儒的門生，對于自己那位老師的所作所為他知道的不多，但是皇位，一定不是禪位而來。
他坐守南充城的功過是非就只能讓后世百姓來評價了，成王敗寇，不過如是。
“罷了~”
方承基平復下了心情，平靜的說道：“事到如今，爭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王爺，請回吧~
老夫累了。”
說完方承基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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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岳和褚玉成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語的走了出去。
他們來找方承基并沒有其他意圖，只是想聽聽這位老大人在生命的最后關頭會說出些什么，彼此立場不同，無需多言。
看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內，方承基緩緩睜開了眼睛，喃喃道：
“一步錯，步步錯啊~”
……
屋外，遼東道都護使王如松早就等在了這里，當聽到方承基的一番言論之后他也撇了撇嘴，這家伙和冀東道的景惠可不同，這是鐵桿的宇文**。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王如松躬身道：
“王爺，大軍在城中抓捕了山南道各級官吏，連同家眷總計四百百十七人，除此之外還有搜出來的一些軍卒，有近千人之數。
錢子默詢問，這些人應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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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岳看了看關押方承基的方向，眼神冷漠的說道：
“入城之初就有嚴令在線，持刃者皆殺，既然這些人都是與我涼軍作戰之輩，那就……
坑殺！
還有這位方大人，也一起上路吧！”
“遵命！”
大隴歷，太初二年一月，南充城破！
滿城士卒，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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