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袍如此禮遇趙某，這叫趙某何以為報？”白頭將軍站在三人之前，同樣身軀挺立，以標準軍禮還禮之后，苦笑著說道。
“趙長官長途跋涉辛苦，里面請！”唐刀肅手相請。
“趙某今年雖四十有五，但身子骨還行，這種程度的行軍還是沒問題的。”白頭將軍擺擺手，有些清瘦的臉上涌出自信。
他雖然未見過104師李師長以及程旅長，但唐刀給17師師部的電報中已然說明，會同時邀約104師以及683旅軍事主官前來一聚。
兩人領章上的軍銜已經表明自己身份，白頭將軍很講禮節的先同兩位將領握手致意，而后凝目看向身材高大的唐刀：“你就是唐團長吧！果然是少年英杰，名不虛傳！”
“趙長官謬贊，唐刀是后進之輩，還需幾位長官多多提攜。唐刀已經備好酒菜，還望長官和弟兄們賞臉！”唐刀笑著謙虛道。
“哈哈，說唐團長你是英杰你還不承認，光說這開門見山直接喊大家伙兒吃飯這一招，著實是說進我老趙心里去了。這一路緊趕慢趕，老趙屁股下的大黑又是個犟種，不給吃的就不使勁兒，老趙這一天就只吃了一塊餅，這會兒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不是皮帶勒得緊些，剛剛都露丑了。”白頭將軍哈哈大笑。
見這位毫不避諱的談及自己奇葩坐騎之事，三人敬佩之余，不由都被不拘泥于小節的這位給逗笑了。
三人都知道，如今的17師很難。
半年前的乏驢嶺一戰，將近一萬二千人的17師戰死8000，加上負傷的，能站著走出陣地的，不過區區2000，相當于直接把這個西北軍步兵師給打殘了。
被打殘的17師只能退出戰場在后方修整，不過因為晉省大戰正酣，沒有軍政部的命令，任何師以上的部隊都不準退過黃河，所以說是修整，其實也就是給你一定時間重新招兵訓練，隨時再投入戰場。
17師幾乎是相當于重建，無論是從人員還是到裝備，上峰撥付的軍費就那么點兒，難度可想而知。
但誰也沒想到17師會這么難，難到堂堂一師之長連匹戰馬都沒有，長途行軍時不得不弄條大叫驢當坐騎。
要知道，683旅就算最困難的時候，也還保留著一支騎兵排，擁有高達30多匹戰馬。
川軍雖然被晉綏軍稱呼為‘叫花子軍’，但川軍至少團長級以上軍官都配屬有戰馬，絕不至于像17師這位赫赫有名的中將一樣，騎著一匹驢去開會。
可以想見，八十集團軍總部云集十幾位將軍時，人家都是騎著高頭大馬，但這位西北軍重將卻騎著一頭驢，將領們臉上表情會有多豐富。
但顯然，這位既然敢騎，就沒有太把所謂面子放在心上，他寧愿用不配戰馬省出來的開支用在裝備彈藥上。
這種行為，反倒是更讓人欽佩。
白頭將軍，才是真正的名不虛傳。
唐刀宴請三位將領的地點，不在別處，就在他的作戰會議室里面，一張八仙桌，四個人分坐一處。
唐刀對飯食不吝嗇，但其實上的幾道菜都很簡單，五葷兩素一湯，五葷中有豬肉有羊肉還有兔子肉，不過都是山中獵戶送來的風干肉，或許不夠精致，但量大管飽，最適合打仗拼命干飯也拼命的軍人們。
不過，和平時宴請最大的區別是，拎上來的一壇子老酒幾乎沒怎么動。
倒不是程旅長說唐刀酒量大，就沒人敢和他拼酒，白頭將軍看著文弱，但西北人那有不好酒的，川省也是產白酒大省，若這三位對上唐刀，先不說這一壇子五斤酒夠不夠的問題，就是單輪實力，唐刀縱算是口酒缸，估計也好過不了。
不過，做為主人的唐刀都還只是說了個開場白，請三位算是客人的長官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白頭將軍上來就添了一碗大白米飯，就著肉湯開始努力干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先前所說不虛，他真是餓了，引得另外三人也是胃口大開。
都是軍人，一旦專心對飯菜發起進攻，那是怎樣的一種風卷殘云模樣？
反正在一旁幫著添飯的小光頭在這個晚上是刷新了某種認知，以至于他都快產生一種錯覺，長官們領章上的金星，不會是看飯量來得吧！
酒還沒喝，米飯倒是先下去一半，桌上的肉更是去了七成，但那盤炊事班專門給長官們解油膩的用山中野菜炒的素菜卻是一筷子沒動。
用104師李大師長百忙中說得一句話：“這破玩意兒老子天天吃，看著都快飽了，好不容易有點油水，老子咋說留個幾天，還來解個鳥啊！”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正在埋頭干飯的三位將領心里都跟明鏡似的，他們來四行團駐地，可不是說大家伙兒真的就約著一起走，四個警衛連再加上騎兵湊一起，以前日本人強勢時就算弄個步兵大隊堵著他們也能一戰，現在太行山區中方聚集了小十萬重兵，日本人就算派個聯隊堵他們也不怕。
他們來這兒，估計還是這個在晉東南戰區參謀部同樣有一席之地的唐團長有什么話要說。
唐刀做為一個上校級軍官，竟然能躋身于將星云集的參謀部，本身就是一種榮耀，如果他經過溝通還能在參謀部組織的高級軍事會議上有著能令人耳目一新的見解，那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或許除了對唐刀最了解的程大旅長，另外兩名師級軍官都是如此想的。
這是各軍中的基本操作，兩名從底層晉升起來的將軍如何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這也就是唐刀，104師是欠他人情，這算是還人情，而17師的白頭將軍呢？和唐刀以及四行團屬于八竿子打不著，收到唐刀的邀約后能來，那純粹是對唐刀有種好奇。
唐刀在21歲的年齡就晉升為陸軍上校，而且還是團長實職，再加上其在淞滬戰場以及撤退路上的一系列戰績，可以說是一種奇跡。
而西北軍重將面上儒雅，骨子里卻是最重英雄，就像他在娘子關乏驢嶺，他明明知道缺少火炮的17師絕不是兵力高達五千還有大炮飛機助陣的兩個日軍步兵聯隊的對手，但依然領命堅守。
他來此地，純粹是看在唐刀過往戰績的份上。
但若是唐刀走后門疏通他們三人的行為方式太過下作，估摸著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文藝型悍將會連夜離開。
有了這樣的認知，這頓酒自然注定只會淺嘗輒止，把肚皮填飽就成。
只用了半個小時，這頓飯就算吃完了，唐刀也不謙虛扭捏，直接讓夏大雨喊人撤了殘羹，擺上收購自山民們才采摘不久的新茶。
“趙長官、李長官、程長官，可知今日我唐刀邀約三位來我四行團相聚的目的？”唐刀起身站在懸掛起的晉東南地圖前，開門見山問道。
“唐老弟，你這是想讓趙、李二位長官幫你參謀一下后日參謀部會議上的發言吧！好讓老總看看你的真實水平，才好對你和四行團委以重任，老弟你這小算盤打得，可是真快啊！要是放在和平時期，你就算不從軍，當個賬房先生，絕對也是頂尖的。”
程大旅長笑瞇瞇地從唐刀放在桌上的煙盒里抽出三根煙，給兩名師長遞過去，自己擦著火柴自顧自點燃一根笑道。
“不過，老弟你的眼光真的沒得說，趙、李二位師長別說在我晉東南戰區，就是放置于全國之軍，也都是個中翹楚，指導老弟你，沒問題。”
“我說程旅長，你這話一說，老李我差點兒都沒法接，全國不敢說，但在這第二戰區，說你是頭號戰將，誰敢說個不字？上次神頭嶺之戰，你一個旅干掉的日本鬼子，比我104師打了這半年的仗合起來干掉的日本鬼子都多的多，我104師上上下下萬余人，無人不服。”川軍李大師長連連搖頭，謙虛的不行。
“是啊！唐團長你雖然年輕，但縱覽你過往戰績，無一不是險境求生，但最終戰果卻是驚艷絕倫，換作我老趙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老趙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戰績，卻是以我17師近萬弟兄的命換來的，如果可以，我寧愿當一個籍籍無名之將。”白頭將軍提及那場給自己帶來榮譽的阻擊戰，卻是一臉黯然。
乏驢嶺位于娘子關右翼，向來有欲取娘子關必先取乏驢嶺之說，所以日本華北方面軍東路軍司令官川安三郎在娘子關前陳兵不過一個旅團，但在乏驢嶺下卻動用了火炮36門，轟炸機近百架次，兵力更是高達兩個步兵聯隊。
但第17師靠著犧牲，在無任何外援的情況下，硬生生在乏驢嶺阻擋日寇達15日，使得娘子關堅守長達大半月，日軍不得不被迫將兩路夾擊原城的計劃向后延遲。
而正是這寶貴的20天，使得駐原城的很多商家、政府機構、工廠、平民得以順利撤退，保存了晉省很大部分有生力量。
若是讓日軍迅速突破娘子關，近3萬日軍由晉東殺入，和由忻口、天水方向進入的六萬余日軍左右夾擊，原城大部分軍民，將在劫難逃。
可以說，17師犧牲很大，卻也為保衛晉省做出了極大貢獻，哪怕那位校長再如何不喜和八十集團軍走得很近的這位將領，卻也不得不頒發勛章。
只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幾乎沒有報紙宣傳此一戰，這令人肅立尊敬的一戰竟就此湮滅于歷史的長河中，不管在當時還是在未來，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一戰。
8000陜省冷娃殉難處，僅在戰后由當地政府建了一座紀念碑以作紀念。
當然了，令白頭將軍提及此事就無比黯然的真正原因，不是國人能不能記得他戰死的麾下弟兄，而是，他們都是在他的嚴令下赴死，而他，有同赴死之心，但最終，他卻不得繼續活著。
因為，他的國家還在戰火中煎熬，使命還需要繼續。
“嘿嘿，三位長官都別自謙了。唐刀是很年輕，有許多閱歷不足之處，但唐刀的眼睛不瞎，你們三位統率我中華之軍和日寇血戰，無論勝敗，都依舊在堅守，這就是我中華之軍魂所在。
李長官，你麾下所部于長治保衛戰中，一個團兩千余人，血戰至僅存三百，如此鐵血之軍，同為川軍，我唐刀與有榮焉。
趙長官，乏驢嶺之戰之慘烈不提，但我可以告訴您，若有一日我唐刀能活至戰爭結束，必將在乏驢嶺最高峰，修建一座豐碑，將所有17師殉難將士名錄刻于其上，以供后人瞻仰！
程大哥，683旅被日寇視為頭號勁敵，那都是將日寇打疼了才換來的，您的名字必將在我中華數千年歷史上熠熠生輝，不遜于任何名將。”唐刀說起三人戰績，如數家珍。
就算是這三名各有千秋的名將，聽唐刀如此一說，也不由心情激蕩。
實在是，唐刀所言，都說在了他們的心坎上。
但唐刀后面一句話，卻是像一聲炸雷，讓三人猛然一驚。
“只是，三位長官你們都猜錯了，唐刀早于昨日就向戰區司令部請假，我團有重要事務，做為團長，我無法離開，此次作戰會議無法參加。”
這話一說，就連極了解的程大旅長也微微一愣，他當然知道唐刀不是為了什么出風頭升官才找他們三人，但商量區域戰略戰術卻是必然的，他還希望唐刀去用更年輕更進取的作戰思維影響一下那些思想保守的老將們呢！
就算不能改變最終戰略部署計劃，但能沖擊一下帶來些新的改變也是好的，怎么唐刀就不去了呢？
程大旅長都是如此，更別說另外兩位早已先入為主的師長了，唐刀不是來走后門的，那這頓飯是來干啥的？
兩名歷經過不少世事變遷的中年人，突然有些看不懂眼前這位年輕人了。
“三位長官估計都知道唐刀在臨汾城大采購吧！我用繳獲自日寇黃金的大洋，采買了大概夠我四行團半年之用的生活必需物資。”唐刀笑道。
“這么多嘛！”兩名大師長各自倒吸一口涼氣。
夠一個團生活半年，給他們一個師咋說也能撐上兩三個月啊！這不得是幾十萬斤糧食呢！
這真特良的是個富戶。
但很快，兩位師長發現，自己真的是窮太久，眼光格局都太小了。
幾十萬斤糧，真的不算啥。
“嘿嘿，但三位長官恐怕不知道，在采買這些生活必需物資之前，我已經找晉省軍械署，購買了一些些軍火。”唐刀笑得很燦爛。
“一些些？”還得是程大旅長了解唐刀，一聽這個不太確定的量詞，就本能感覺不對。“老弟你就說，花了多少錢買的。”
“大約220萬銀洋吧！主要是軍械署庫存不夠，你說一個堂堂省軍械署，手底下還有個全國數得上號的兵工廠，竟然才這么點存貨，是不是太爛了。”唐刀很隨性的說道。
三位將領互相對視一眼，呼吸都差點兒停止了。
220萬銀洋的軍火，就算把他們三位麾下所有重火力加一起，估摸著都不值這個價吧！
自信點兒，把估摸兩字去掉，咱們三個在這貨面前，就是個土包子！程大旅長冒著金光的眼神里滿滿的全是這個意思。
不過，已經知道唐刀意思的程大旅長這會兒可顧不得像好奇寶寶一樣問東問西的，他現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早知道有這么多軍火，特良的，他就該帶772團，不，是772和771兩個主力團一起來的，既可以大家伙兒吃頓好的，還可以搬著槍炮回駐地。
現在，這一個馱馬連可以干啥？原來想象中的糧食，瞬間就不香了。
會議室中一時間有些沉寂，沉寂到凝滯。
“唐團長，你告訴莪們這事兒的意思是......”還是人家李師長打破寧靜，有點不可置信的問道。
“我們四軍所處防線較近，用文藝點兒的話說叫同氣連枝，說俗一點兒叫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活一起活，要死就是一起完蛋。”唐刀眼神變得嚴肅起來。“而我四行團想活！你們沒錢，我有，你們沒武器，那我們就買給你們。”
“這些軍火，除去部分裝備我四行團之外，全部分給三支相鄰的友軍部隊。
是送，不用還，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你盡管說。”白頭將軍眼神幽邃，無比認真的點點頭。
如此龐大一批軍火，就算是分給三家，他也能獲得最少一個步兵團裝備，但他的人生閱歷告訴自己，天上從來不掉餡餅，只掉陷阱！
有條件才是正常的，沒條件，這批武器裝備他拿著也感覺燙手。
“這次作戰，整個戰區的大戰略不說，就我們這塊百余里的防御戰術，我希望幾位長官，聽我的。”
唐刀的話，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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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風月是不是說到做到，無論男女的邀約，風月都拒絕了，除夕和大年初一，都在勤勤懇懇碼字，你們的月票和打賞還不來嘛？當然了，先提前請個假，大年初三風月要帶父母回趟老家，那是沒法碼字的。初四回來繼續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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