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槍彈擊中死亡的日軍步兵尸骸就放在草地上。
第69步兵聯隊主力已經對周遭數百米的山林進行過搜查，中國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除了簡易隱蔽體里散落的幾枚彈殼，日軍并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古藤長硬卻以旅團長之尊，仔細觀察著已經死亡帝國官兵體表的創口，甚至不惜拿手指伸進創口探尋著。
知道的，是把這位著裝齊整挎著指揮刀的日本陸軍少將當旅團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貨是警廳的老偵察員，這是在查詢案發現場，當古藤柯南呢？
但沒人敢打擾這位的認真，無論是站在尸骸周圍的大佐聯隊長還是少佐大隊長，都知道自己這位頂頭上司的習慣。
他要思考，天照大神都得靠邊站。
“這些戰死帝國勇士身上的致命傷口，有9毫米手槍子彈，亦有口徑子彈，但彈頭并不像敵軍常裝備的漢陽造步槍圓彈頭造成的創口那般大，更像是敵東北軍系大量裝備的遼造十三式步槍系列！”古藤長硬站起身，瞇著眼，顯得眼神更加深邃。
“另外，尖兵小隊匯報過，敵軍雖然不過百余人，但裝備了大量的連射型火力，僅是第一輪攻擊，措手不及的尖兵小隊就當場傷亡近20人。如果不是有兩輛94裝甲車的重機槍掩護，恐怕他們傷亡會更加慘重。
這種密集火力程度，已經完全超過帝國一線步兵輕火力，就是常設師團也遠遠不及。
你們說，究竟是那一支中國軍隊，能裝備有如此強大火力？”
“旅團長閣下，會不會是敵軍所謂的警衛部隊？那是中方指揮官手里最后的底牌，也只有他們，才會裝備德制沖鋒槍和駁殼槍。”一名少佐大隊長在自家大佐聯隊長的暗示下，主動接腔回答。
佐佐木小勇可不傻，頂頭上司既然問了，就得有人回答，他這個目前在場的二號人物如果答錯了，那就沒了轉圜余地，而由麾下來回答，對了固然好，錯了，他也好找補。
無論中日，這但凡能當上官的，渾身都是心眼子，那有半個是蠢貨？
“哼！”瞥了一眼屬下，古藤長硬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你也說了，那是中方指揮官手里的最后底牌，這都還未正式開戰，換成是你，會不會把手里的底牌拿出來給對手看？”
“嗨意！職下愚蠢！”少佐大隊長瞬間面紅耳赤，立正低頭認錯。
“不過你說的也沒完全錯，照他們的火力配置以及撤退的如此果斷干脆，甚至還帶走了他們陣地上散落的大部分彈殼這種行為來看，就算不是其警衛部隊，這百人級的小部隊，也必定是其軍中精銳。”古藤長硬將目光投向遠山，喃喃自語。
“只是，若敵921師早有如此裝備，數月前那一戰，又怎會動用數千兵力來圍攻我部不過數百輜重兵？”
“旅團長閣下，您的意思是，我們即將要面對的對手，極有可能并不是921師所屬？”有了屬下趟雷，佐佐木小勇試錯成本小了不少，試探性的根據古藤長硬的意思往下說。
“沒錯，我們或許預估錯了我們的對手，這支敢阻擋在我部前方的中國軍隊必然是中國軍隊的王牌，比921師還要難纏的對手，長陽君，把方面軍情報科匯總的晉東一帶活動的中國軍隊編制表拿來。”古藤長硬微微點頭，伸手找旅團高級參謀要情報。
新被加入的四行團名號赫然躍入這位似乎渾身都散發著智慧之光的日本陸軍少將眼中。
“是了，就是他們！”古藤長硬的手指狠狠在四行團的名字上點點。
“怪不得敵921師這么膽大，明知道我黎城、涉城都駐有重兵，還敢行此險舉，那是因為多了一個精銳步兵團助力啊！”
“四行團，就是那個在四行倉庫力阻第9師團，在廣德重創第五師團國崎支隊的那支中國部隊？”佐佐木小勇的臉色猛然一緊。
“沒錯，就是他們，包括半月前108師團在晉東遭遇重創，應該都有他們的身影，只不過，中國軍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無論是戰報還是報紙宣傳，都沒見到他們。”古藤長硬的臉色平和，眼神卻變得犀利起來。
“從方面軍司令部傳來的情報上看，該團極為強硬，由淞滬至蘇北，和帝國大軍血戰數場，皆被他們順利逃脫！但這不過是司令部替那些蠢貨粉飾的說辭。
嘉興之戰，第六重炮旅團幾乎全軍覆沒；廣德一戰，國崎支隊沒了大半個步兵聯隊還連帶著一個加強炮兵大隊被干掉；第14師團就更不用說了，打著去追擊該團的旗號，結果倒好，一整個步兵聯隊成為了該團的戰利品。
該團不僅裝備精良，其所屬士兵就算以前不行，但這一連串的勝仗打下來，不是精銳也變精銳了。那些已經死去的蠢貨，唯一價值就是用自己的命在培養拔高敵人的士氣。”
環首四顧，看著周圍臉色驟然嚴肅起來的麾下們，古藤長硬語氣森然：“尤其是該團團長，方面軍司令部對其評價是：狡猾且意志堅韌，是個極其難對付的對手。
不過，這正合我意，自華北行來，我部尚未碰見堪堪一戰的對手。
我們的老對手921師雖然也足夠狡猾，但他們裝備簡陋，向來只敢行背后襲擊，這樣躲藏于陰暗中的敵人，固然難纏，卻是難以成大氣候。
不能正面迎戰，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帝國大軍在占領區徹底站穩腳跟，到那時，方面軍只要對農村山林進行封鎖，可供他們回旋的戰術空間會徹底變小，那距離他們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如果唐刀聽到自己對手的這番說辭，一定會對其刮目相看。
因為這位隨口所說的封鎖，正是兩年之后新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崗村小次所做的。
整個冀北平原上都以深壕和碉堡進行切割，缺乏足夠直瞄炮的八十集團軍當時還真拿那些用鋼筋混凝土制造的碉堡沒辦法。
這導致一年多的時間，反抗區里的中國軍民損失慘重，原本已經膨脹至四十余萬兵力的八十集團軍迅速萎縮到不到三十萬，真的對八十集團軍造成了嚴重打擊。
而這邊聽著自家旅團長娓娓道來的一番分析，大大小小的日軍軍官們臉上都涌現出高山仰止的神態。
這無疑令古藤長硬心里很舒爽。
裝逼者最大的爽點，就是觀眾云集的時候。
“你們也無需太過憂心，對手是精銳，我師團帝國勇士也不是弱者，他們有光輝戰績，我們同樣殲滅過數量更為龐大的中國部隊。
我跟你們說這些，不過是像中國人那句俗話說得那樣：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果我們在開戰之前，連對手究竟是誰都還摸不清楚，那本身就先敗一局。
我，以及諸君，不會給中國人這個機會。”古藤長硬臉上滿是自信。
“嗨意，旅團長閣下英明！”大大小小的日本軍官們齊齊立正低頭。
“還是按照原計劃不變，在發現敵方阻擊陣地后，第一步兵大隊擔任主攻，第六步兵大隊擔任副攻，第九步兵大隊先行防御四周，以防止敵人偷襲。”古藤長硬下達軍令。
“另外，帝國勇士生命寶貴，不得輕易耗費，第一步兵大隊攻擊方式得靈活多變，主要令其暴露火力點，將消滅該火力點的工作交給炮兵大隊和戰車中隊。
還有，四行團的作戰方式我也了解過，他們極其擅于偷襲，廣德一戰和北干嶺之戰，他們都有派出精銳小部隊對帝國大軍后方襲擊所屬炮兵的戰例。
所以......”
隨著古藤長硬有條不紊的下達軍令，日軍各部像是一個開滿功率的機器一般運作起來。
防線上的四行團官兵很快就感覺出面前這部日軍的不一般。
.......
四行團在老鴨山的主陣地的確都設在公路左側的坡地上。
唐刀選擇這里的理由幾乎和古藤長硬猜測的一樣，只有這樣寬闊的地形，才能使整個防御陣地的面積更寬更大，不至于日軍一通炮下來，聚集于一地的士兵傷亡太大。
整個防線這次是由五個錯落有致的高地組成的，每個高地駐守一個步兵連。
面對日軍方向的防線從空中望下去的話，是個不規則的’L’型，窄面是直面日軍的是兩個高不過百米的小山頭，亦是一營一連和二營五連的陣地。
用二營營長郭守志的說法，不能每次都是一營和三營打頭陣，他的二營也能打硬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然雷雄和冷鋒也都不好爭，最后是唐刀拍板，讓趙大強的一連和蔡勇冠的五連上可能遭受攻擊最強烈的1號、2號高地。
錢大柱的4連，李九斤的7連以及沈崇孝的6連分守3號、4號、5號高地。
三個步兵營所屬的機炮連麾下的6個機炮排，除一個做為預備隊外，另外五個分別協助五個步兵連在高地上防御。
炮1連在五個高地保護的中央地帶，也構筑了沙包工事并做好了偽裝，以防止被日寇飛機轟炸。
炮2連則將一部分37毫米戰防炮和70毫米步兵炮部署于在其中三個高地的側翼，準備隨時對日軍坦克進行打擊。
而炮2連所屬的兩門機關炮和所有高射機槍班則都藏在各高地之后，他們此次的戰斗任務不是要打日軍步兵，而是防空。
雖然唐刀也知道不可能只靠這些小口徑槍炮就能防住來自空中的威脅，但這也是他目前所能拿出來的最強大防空力量了，不求能打下日軍戰機，只需要日軍戰機不敢太過低空投彈就行。
除了衛東來的鋼七連不在陣地上屬于機動靈活作戰外，其余3個步兵連和警衛連自然是做為預備隊。
為防止日寇炮群的炮擊，做為重點的1號、2號高地在花費大力氣構筑了兩條防線，深為80厘米的簡易戰壕外，還挖了交通壕，可以迅速撤往高地側背后。
這已經是1個半小時之內，2000多官兵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五個高地連在一起的話，整個防線寬度達1600米，彎彎曲曲的戰壕則超過2000米，距離公路足足有300米。
這個距離選擇當然有唐刀的理由。
日軍若是想不攻克這片陣地就想沿著公路繼續向包圍圈中的日軍車隊增援的話，那整條公路都在輕重機槍、步槍的射擊范圍。
除了坦克和裝甲車不怕子彈，日本人也不是什么鋼鐵俠，敢大搖大擺走上這條公路，就是被當成活靶子打。
況且，就算是日軍夠不要命，公路的另一端早已被工兵連給用炸藥爆破，形成一個寬約10來米的豁口，不花上個大半天時間，任何車輛都休想從哪里通過。
沒有了坦克、火炮，日軍恐怕也沒那個膽往包圍圈里撞吧！
而如果日軍想攻擊陣地，山腳下那些沒被灌木叢覆蓋的坡地，是他們必經之路，在這種剛下過小雨的時候，無比濕滑，尤其是日軍裝備的沉重牛皮靴，沾上泥，更是達數斤重，對其前進速度影響巨大。
戰場上，慢上一瞬間都有可能致命，更別說要在這樣的地方前進300米了。
四行團各部裝備的各類優良輕火器，能讓日本人知道為什么花兒這樣紅，那都是日本人的鮮血染紅了它。
但，位于一線的五個步兵連主官很快發現，這次阻擊戰中的日本人和往日完全不一樣。
仿佛壓根不在意包圍圈中的友軍已然危在旦夕，他們并沒有急著發起攻擊，而是先行觀察后，謹慎的派出步兵中隊級部隊進入戰場。
最多只有三個步兵中隊進入戰場！
日軍先是以三輛89坦克的57毫米坦克炮對準著高地進行炮擊，這還不算，硝煙在高地上騰起后，日軍的炮群開始發威。
從上到下，1號、2號、3號高地幾乎被炮火給犁了一遍，整個炮火準備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
而山下的日軍則有條不紊的挖掘著野戰戰壕，絲毫沒有強攻的意思。
“這不對啊！日本人怎么一點都急？程旅長那邊剛回電報，只需再過一小時，他那邊就能徹底解決戰斗！”龔少勛一臉詫異。
眼前這批日軍，那里像是在救急，完全一副打持久戰的模樣。
“我們這個對手，恐怕比我們想象的要難對付。”唐刀看著遠方不斷騰起硝煙的陣地，眉頭亦是微皺。
“你知道涉縣的內線遞出的消息是什么嗎？”唐刀道。
“我們面前的這股日軍，竟然是傾巢而出，連一兵一卒都沒留在城里。”
“日本人瘋了嗎？”龔少勛瞠目結舌。
“不，他們可沒瘋！將所有力量聚在一起打人才夠疼。這個31步兵旅團的少將旅團長可是個狠人，為了對付我們，縣城都可以不要了。
而且，這家伙還知道欲速而不達的道理，知道如果硬打硬沖，就算他們炮火猛烈，其步兵在我防線上也會血流滿地，所以，他們要玩穩扎穩打那一套。
大炮轟完步兵攻，步兵攻不上再大炮轟，何況，他們天上還有飛機呢！就鬼子現在的表現，我幾乎敢斷定，他們的轟炸機編隊已經在待命了。”唐刀繼續道。
“團座，你意思是，這個31步兵旅團的目標，已經不是去救自己人，而是我們？”龔少勛也不是笨蛋，經唐刀這么一說，迅速反應過來。
“他們又不是一個師團的，何況，去救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那有消滅數千敵人的戰功來得大？”唐刀眼神中閃出冷色。
“而且這貨，貌似還對我們挺了解的。顧西水那邊來電，日軍不僅派出兩個步兵中隊伴隨其炮兵前進，而且還將其陣地放在其主力不足800米的區域。
嘿嘿，若莪等向以往那樣派出精銳小隊去偷襲，弄不好直接被這位重兵回援給吞得連渣都不剩。
這可真是好手段那！
但可惜啊！如果讓我遇到他，倒是很想提醒這位一句，談戀愛都得講究個你知我長短我曉你深淺，更何況打仗了。
只是根據情報上搞個一知半解，那真是會害死人的。”唐刀嘴角泛起一絲譏誚。
日軍看似縝密無懈可擊的布置，兇猛的重火力，卻讓他看到一絲打悶棍的好機會。
那位渾身散發著智慧之光的日本陸軍少將，幾乎算盡一切，卻遺漏了最重要的信息。
四行團，可不是普通步兵團，不光輕火力優秀。
那也是有重火力的，口徑還不小，也就射程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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