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狗吃屎我攔著干嘛？”
溫誠自嘲地搖了搖頭，根本不讓小熊貓再登上旗子。
“呃……你在前面帶路，別離我太近。”
小熊貓距離那么近去聞那一大攤，就算沒碰到身上也帶著味道，必須遠離自己，散散味道再說。
不過溫誠沒掩飾心思。
呼哧哈哧跑在前面的小熊貓也根本沒意識到被嫌棄。
跑在前面的腳步反而越來越輕快。
“快到了……快到了……我家就在前面。”
轉過街角的一座五層樓，紅磚墻與青石板路仿佛墜入水墨。
石縫中，一些努力伸長的綠芽探頭，但倒也不是完全綠色，上面還沾著油污，右側一條排水溝，漂浮著些許雜草。
三四個人蹲在稍遠處的紅磚墻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在閑聊。
一只稍大的鼴鼠好奇的望過來，眼神中閃著幾分膽怯，然后立馬消失。
領路的小熊貓也嗖的一下消失不見，轉眼又從石板路與墻壁的狗洞探出頭：“這里這里……”
溫誠愣了好半天，回頭看了一眼繁華的皇城區，又看了看小熊貓的家，隨后收起旗子，跟著鉆了下去。
窄窄巴巴的小地洞對貓貓身體而言相對寬敞。
不過一股廚余垃圾和泥土腥味撲面而來。
溫誠左右探頭，被小熊貓的大尾巴掃了一下臉：“……慢點……話說你叫啥來著？”
“我沒說過嗎？我叫十六。”
“你排行十六？”
“是啊。”
十六停下了腳步，但它似乎忘了堵在洞口，以及身后的貓貓，興奮的掃著尾巴，瘋狂給貓貓洗臉。
“你真是……”
溫誠擠出腦袋，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把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一條逼仄的地洞傾斜十幾度角向下，幾個透氣洞斜照陽光。
洞長十來米，兩側像牲口圈一樣，各自留著挖出來的小洞。
聽到動靜，一個個小腦袋正探出來，緊張的看向洞口，全都是小熊貓。
雖然陰暗潮濕，卻干凈整潔，通道里不沾染一絲灰塵。
“……家大業大啊。”
溫誠吃驚的數著這一個個小熊貓，光是能看到的耳朵就有四五十對。
自己隱約記得小熊貓貌似和大熊貓齊名，同樣是瀕危物種。
可鴻蒙城怎么塞了這么多？
“餃子大人，這就是我家。”
十六趕忙轉身介紹，這時一只毛色略顯暗淡的小熊貓也爬了過來。
“媽媽，這就是我要追隨的大人物！它在城里可厲害了，認識不少修士，本身也是個厲害的修士。”
“我見過大人……”
十六的母親看起來和善，背上還背著一個小熊貓寶寶，看起來很可愛。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誠還聞到了一股和這地方違和的香粉味。
它替十六梳了梳額頭上翹起的毛，溫柔道：“跟著餃子大人好好干，以后就不要回來了。”
溫誠糾結了好一會兒，是稱呼小熊貓阿姨，還是直接叫‘它’更符合。
“那個……你在哪見過我？”
“在隨如雯小姐的表演上。”
有那么一瞬間，溫誠大腦宕機了，然后在回憶中的教坊司表演記憶定格畫面中忽然注意到了窗口角落里的那一對白色耳朵，進而腦補出一只躲藏在窗簾之后的小熊貓。
原來那不是畫，而是你啊。
“我想起來了……還真見過。”
“大人記性真好，我只遠遠看過一眼……還要多虧了如雯小姐的照顧。”
十六母親繼續道：“要不是如雯小姐平日接濟，恐怕我和我這些孩子早就餓死了。”
喜歡喂貓喂狗接濟流浪動物？
溫誠不由對如雯增添了幾分好感。
“那她可真是好人。”
“是啊，您也是好人，我這孩子有出息，能得到您的賞識，以后肯定好好的，有出息。”
十六母親沒有多說，轉而看向十六：“早晨不要賴床，晚上要早睡，餃子大人說什么就做什么，要按時吃飯，按時喝水……”
“做事勤快些，不要動不動就把躲起來，記得有空要洗澡，和媽媽生氣也不許和餃子大人生氣，不要總想家，想著回來。”
十六不耐煩道：“哎呀，知道啦，煩不煩啊。”
“你知道什么？”
母親對著它就是一巴掌，打的十六縮起脖子：“敢這個口氣和餃子大人說話，我知道了打死你。”
說著繼續溫和的朝著貓貓笑。
“知……知道了，別打了。”
十六和所有叛逆孩子一樣，挨揍立馬老實。
而聽到這些熟悉的嘮叨，溫誠也恍惚了一下。
這些話也就媽媽會說。
換成外人，誰會教你？
至此也算了解了十六的底細，起碼是個知根知底的靈寵。
放心了。
溫誠順勢開口道：“交給我您就放心吧，以后它肯定會出人頭地，我還要教它修行呢，以后做一個厲害的修士，就不會被欺負。”
“那就勞費您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不用擔心，是如雯小姐送我的。”
十六母親拿了一枚金戒指，想要送給貓貓，還怕貓貓誤會，特地解釋這不是偷的。
溫誠轉而往后退。
自己怎么可能收下一個拉扯這么孩子的母親財物？
這里還剩這么多嘴等著吃飯呢。
“還是您留著吧，我們先走了。”
除了狗洞，十六哼哧哼哧的跟在后面，顯得又呆又傻。
“媽媽總是打我，說我這做錯了，那做錯了，煩死了。”
溫誠剛招出旗子，還沒跳上去，轉過身也給了它一巴掌：“你媽媽是為你好，聽她的沒錯，尊重你母親，省的以后后悔。”
“啊……哦哦，那我聽話。”
“知錯就改，好樣的……上來。”
一前一后跳上旗子，溫誠操控著旗子往回飛：“沒想到這么繁華的皇城區還留著這樣一片凈土，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對了，附近還有其他靈寵住嗎？”
“還有兩家，鼴鼠和一條老狗，老狗是宅子看家護院的幫手，鼴鼠家也不錯，我家的洞還是它們幫忙挖的，至于其他靈寵……聽說都住在外環區。”
旗子剛飛出去沒百來米，就聽到身后突然轟隆一聲，似是建筑倒塌。
溫誠回頭一看，漫天揚塵飛起，頓感不妙，連忙又往回飛。
飛回剛剛的紅磚墻小巷，此刻這里已經變成了廢墟，之前蹲在墻上的四個人正一個個扛著鐵锨似的工具，領頭的一人更是拿著符咒。
符咒甩出，周圍本就聳立不多的墻體再次徹底倒塌，土地輕震，就像上方重物壓實地面，附近的洞口瞬間就塌了。
而方圓百米，也再無完好矗立之物。
“啊啊啊……”
十六呆滯了片刻，隨后發瘋一樣往回沖。
……
“蹲下，蹲下……都給我蹲下，沒聽見嗎？”
面對著扛著一人高棍子的貓貓，一出手，就將地面敲出一個大坑，三個面色蠟黃的漢子無奈蹲了下去。
“別……別動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領頭的那人躺在地上，捂著臉頰，剛才也是他扔的符咒。
溫誠一開始沒想動手，可這家伙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居然是跑，那就有問題了。
不慌跑什么？
“叫什么名字？你們是干嘛的？”
三個漢子老實道：“我……我叫宋九，拆……拆遷司的，我等都是拆遷司的勞力，官家讓拆哪就拆哪。”
溫誠皺起眉頭，時不時掃一眼不停往外刨土的十六。
“誰讓你們來拆的？”
“劉老三。”
宋九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倒地的那人，溫誠看著他還在裝傻，立刻戳著棍子捅過去，專捅心口。
“裝死是吧？瞧不起我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穿串，就從嘴里捅進去。”
聞言，男人當時臉上的貓撓印就不疼了。
“啊……餃子大人，我錯了我錯了……饒我一命啊，這都是……都是教坊司閬倌讓干的。”
男人倒豆子一般說出來：“如雯姑娘人氣大漲，可一直不肯接客，損失了大筆靈石，閬倌知道她平日里最喜歡養這些靈寵，就買下這片宅子，讓它們住在此處。”
“這些靈寵為了報答如雯姑娘，經常為她傳話，還為她送信，閬倌也是想要警告如雯姑娘，敲山震虎，這才買通了拆遷司，將這一片百來丈劃歸拆遷范圍。”
“我知道的就這些，饒命啊……”
溫誠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么多曲折的故事。
更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認識自己。
可這樣一來更生氣了。
“你剛才沒看見我？不知道這一片我罩了？啊？”
男人翻身跪地，頭如搗蒜：“我……我以為餃子大人您走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故意等我走，你該死啊！”
溫誠雖在氣頭上，但也不忘思索。
這人說的話倒也合邏輯。
仔細一想，剛剛十六母親還帶著如雯送的金戒指，關系肯定不錯。
而一個女人，誰會愿意終身待在教坊司那種地方？
可就為了這點事，就殺了小熊貓一家幾十口？
而且這和那些住在附近的靈寵又有什么關系？
“十六？十六！”
溫誠喊了幾句，毫無回應，跳下旗子，來到洞口，十六撓的爪子都是血。
本該松軟的土地，在它面前猶如巖石。
溫誠覺得不對勁，抓著它的尾巴拉到身后，然后用金箍棒狠狠捅了一下。
“壓實了？該死啊，你可真該死啊。”
溫誠快步沖到試圖站起來的劉老三身前，一爪子給他按了下去。
“宋九，這事跟你們三人沒關系，我知道你們是聽命做事，但你們要做個證明……而你，劉老三，這件事沒完……你們三個過來押著他。”
“這……”
宋九三人還有遲疑，貓貓緊接著冷眼瞪過去：“要不你們也得倒霉……”
被瞪一眼，三人脊背發寒，徹底被嚇破膽，趕忙起身沖過來壓著劉老三。
“饒命啊。”
“饒你命？你要是不害死它們，我還用饒你命？”
“沒了……沒了……都沒了……”
十六低語幾句，突然嚎啕大哭：“媽媽……媽媽！餃子大人，我的家沒了，家沒了啊。”
“別怕，我在這，我給你做主。”
溫誠本不想施展望氣術，但猶豫再三，還是默念口訣。
地下也如他預料一樣，再無活物。
十六抽泣著被溫誠拉到旗子上：“我好后悔……剛剛還和媽媽頂嘴……”
“沒事，你媽媽不會怪你。”
十六不知道能夠穿甲的裝備叫最后的輕語。
它哭的太過傷心，已經在旗子上昏睡過去。
“睡吧，睡過去好……你們三個，跟在我后面，敢跑我就打斷你們的腿……還是猴……大哥說得對，這世道壞人不弄死，就會禍害好人。”
旗子緩慢飛起，宋九三人押著劉老三，心里早就把他罵了不知多少遍。
回到商會，剛到門口。
來往的行人便紛紛駐足，將門口圍了個熱鬧，尤其是看到貓貓身后跟著的三人，更有一官服青年上前攔住。
“餃子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壞人？在下大理寺太常少卿孔緞，能幫上忙。”
“太常少卿……管刑罰的？”
“正是！”
“那你跟我來。”
貓貓氣鼓鼓的樣子早就引來了張不知和他的一眾小弟，那些被雇傭的修士此刻也替代了宋九三人。
不過轉而眼神詢問張不知的時候，被他示意一并控制。
“餃子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說。”
溫誠將去十六家的家訪記錄以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轉而憤恨道：“如果他沒看到我，那是不是我也要被埋在下面？雖然殺不死我，但有試圖謀殺的嫌疑，還有那個教坊司的什么閬倌，抓起來抓起來！”
剛剛的孔緞早已冷著臉吩咐手下回去叫人，張不知這邊的小弟也氣不過開始對劉老三動拳腳。
“先別打，得問個清楚再說……還有，別讓那個閬倌跑了。”
商會門口的動靜也引得小樓里其她人注意，除了淺月和鶴蘭子外，紛紛下樓。
再聽張不知講述一遍，也是氣憤不已。
看著小熊貓昏睡的小身體，也不由泛起同情。
餃嬌更是把它抱了起來：“必須要嚴懲兇手。”
這時，孔緞高聲道：“各位放心，此事我已通知大理寺，馬上就會派人抓捕主要嫌犯，各位若是感興趣，可隨我一同了解案件。”
“餃子大人，這里不是審案的地方，請隨我來大理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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