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坐。”
邱小娥拉開板凳讓他坐下，二嘎子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坐到了門檻兒上，手里拿著老把頭活著時候隨身攜帶的煙桿摩挲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黃大妮看了兩人一眼，默默把茶杯放下沉默不語，一股詭異的氣氛彌漫三人之間。
看他不坐邱小娥自己坐下，看著二嘎子的背影想到了兩人初遇時候的畫面，現在的二嘎子看起來成熟了許多，身上也有了老把頭的影子。
滋啦～
火柴拉動的聲音響起一股熟悉的煙味傳來，二嘎子嘴里含著煙嘴吧唧幾口開始吞云吐霧，三人心思各異一直到一斗煙絲燃盡。
“咳咳咳咳……”
被這劣質的煙草嗆到二嘎子猛地咳嗽幾聲，這才開口，“村里的情況大花姐都跟你說了吧？”
“說了，我的意思你們也知道了吧？”
“知道了。”
又是好一陣沉默。
“老把頭的確是被這群不爭氣的氣到了，雖然本來時日也不多，但好好養著還是能過完今年的。那天……那天我在廠里看著大家出貨，有人跑來跟我說老把頭被嗆著了喘不上氣來，我趕緊地跑回去，回去到發現院子里已經站了許多人，當時我也是傻，沒想到無緣無故地怎么會這么多人聚在一起？還以為是老把頭被嗆到才引來的，沒人跟我說實話。雖然那天老把頭被救了回來，但他精神不好一直不吃不喝，就這樣過了三天，那天晚上老把頭突然精神好了起來，把我和大男叔叫去還一起喝了二兩的小酒。那天究竟是個什么情況是老把頭自己說出來的，不然我們還被瞞在鼓里，或許是只有我被瞞在鼓里。”
像是回憶起不好的事二嘎子捋了把臉，“那天是所有的老村民一起到老把頭屋里頭勸他，讓他趕緊地把那幾份分紅要回來，要不然，等他哪天不好了這分紅能不能要回來還不一定。老把頭當然不同意，這事說過好多次了，但那天大家情緒激動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所以老把頭這才被氣著沒喘上來。雖然后來救回來了，但老把頭已經心灰意冷，如果那天找他的是年輕人也就罷，還可以說是胡鬧，但那些人都是跟著他一起長大的，甚至年紀比他大幾歲的都有，他們就這樣你一句我一言地逼迫他。”
兩滴淚水落到泥土里又消失，“那天晚上老把頭說了，那幾天他想了許多，既然大家都這么想他也不能一言堂，讓我在他死了之后再跟你說這事，他說他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村民見識短淺他不能再拖你后腿，讓你把那幾份分紅拿回來吧，徹底跟村里斷了關系，沒有凝聚力的村民是帶不動的。他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做到這樣已經可以去見列祖列宗了……”
邱小娥別過頭，一滴淚水悄然落下。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
二嘎子輕嘲，“當然是如他們所愿，我也打算卸職了，這個位置誰喜歡誰就來坐吧。”
他是沒能力再拉動這群人了，他不是老把頭，沒有那個毅力和胸懷，也只能辜負老把頭的期望了。
二嘎子心里是恨的，在他看來，他之所以愿意坐上這個位置除了自己是扶陀屯的人外，更多的還是老把頭從小給他灌輸要以扶陀屯的利益為己任的想法。
但是這次他卻寒心了，他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難道一輩子就要被困在這里了嗎？
何況他也怕了，怕落得跟老把頭一樣的下場，他沒有老把頭那樣偉大，村民也不值得。
邱小娥并沒有對二嘎子要卸職一事發表看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且，她不認為二嘎子能做到這一步，現在的他不過是心里憋了一股氣罷了。
散了就好，以后扶陀屯的村長還會是他。
“老把頭的事就這樣過去吧，再翻出來說就沒意思了，他也不希望我們和村里人鬧成這樣。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逢人就說。”
“我知道。”
他能不知道嗎？
就沖著大家都瞞著他老把頭被嗆住這事，他就明白了。
邱小娥輕諷笑笑，“什么時候開會，把事情處理完我也該走了。順便把戶口遷走，以后……若是沒什么事就不回來了。”
二嘎子張張嘴，想要說點什么又低下頭，把戶口遷走的確是應該的，扶陀屯已經不是原來的扶陀屯了。
老把頭同意把分紅拿回來不外乎也有這個心思，只是大家都被金錢蒙蔽了雙眼，他也不打算提醒，甚至還期待著村民醒過來的那一天，那種懊悔的模樣！
二嘎子絲毫不掩飾自己想要報復的心思，這里面除了覺得自己的期望被辜負外，更多的還是替老把頭感到不值想要報仇。
這種痛苦復雜的心思無人能懂，因為他從小就被灌輸以扶陀屯為己任，現在卻要顛覆它，這無異于把人回爐重造那樣殘忍。
“八天后開會。”
至于為什么定在八天后？
呵呵，還不是有人心里有鬼！
八天，那么自己還要在這里待八天，邱小娥算了算時間，罷了，就趁著這八天好好地把北方的事情處理完吧，不然這一去又是兩三年。
“行，那就八天后，時間到了通知我一聲就行。”
二嘎子又坐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天就已經黑了，三人這才各回各家。
屋內，秦深聽了全過程但不好發表看法，他知道小姑娘不喜別人摻和自己的事。
邱小娥看了他幾眼，“明天你就回去吧，孩子那里我不放心，我把手頭的時候處理完就回去。”
“好。”
他除了說好還能說些什么？
“那你……有什么問題給我打電話。”
“嗯。”
說完邱小娥便回了房間，她打算明天帶著黃大妮到雙江市一趟，拜訪一下朱家人再和合作商聯絡聯絡感情，然后再上京城。
與此同時，孫小滿站在家門口定定看著空曠的大路，直到看到二嘎子的人影出現這才轉身回屋，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她既希望發生點什么，又希望什么都不要發生。
聽到門口掩上的聲音二嘎子腳步頓了頓，看著黑黝黝的路面這才深一腳淺一腳趕回家，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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