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的目光在屋里移動,聽到這句,他頓了頓。
眼睛垂下來,他問道:“母親何時來的?”手指捏了捏,“清芙呢?”
“我剛過來。”侯夫人答道,“別找你媳婦,她守了你這半日,累得不輕,我叫她回去歇著了。”
原來她剛走啊,謝無憂抿著嘴角,吐出一口氣。
“你別岔開!”侯夫人拍了下桌子,又喝道:“我剛才的話,你聽見沒有?”
謝無憂抬起眼睛,說道:“母親,您想過清芙沒有?”
侯夫人一愣。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他道:“您讓我與她好好過日子,我過得快樂了,但她呢?”
侯夫人聽到這里,有些明白了,臉色微微一變。
“待我走了,她要怎么過?”謝無憂說著,輕輕咳了兩聲,“日日以淚洗面嗎?”
夫妻之情,越是情深意重,當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才越難過。
明知他命不久矣,何必拖著旁人對他情深意重,日后在泥潭里掙扎,脫不得身?
“這,我——”侯夫人被他點醒,不由得掙扎起來。
她從前沒細想過這回事,她怎么敢想?她所想的,都是兒子渡過命中之劫,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白頭到老。
“你若擔心這個,”她狠狠心,說道:“待你走后,我給芙兒添嫁妝,像嫁女兒一樣把她嫁出去,絕不讓她命苦,保證她后半生喜樂無憂!”
芙兒是個好孩子,想到兒子過世后,她過著心碎悲傷的寡居日子,侯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兒。她只是想大兒子在世時美滿些,她沒想作孽。
然而她話才落下,只聽“咳咳咳”的一陣,謝無憂猛烈咳嗽起來!
“無憂?”侯夫人忙走過去,扶住他的手臂,為他順氣,“你怎么樣?”
謝無憂咳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咳出來了。
若是咳出來便好了,他從此是個沒有心的人,能夠堅硬決絕地搬離府中,再也不……
“長壽!來福!”侯夫人看向外面,厲聲喊道。
“來了!來了!”
長壽和來福先后跑進來。
霜露也跟進來了,問道:“太太,怎么了?要請陳大夫來嗎?”
“去,去請。”侯夫人道。
霜露忙轉身出去,吩咐小丫鬟去請陳大夫,復又回到屋里。
長壽和來福正為謝無憂做急救。
謝無憂從小病到大,兩人多少學會一些手法,緩解處理他的各種狀況。
“大爺,喝點水吧。”霜露倒了杯水,站在床前說道。
這么緊張的時候,侯夫人居然還能想到,月明之前就對謝無憂很上心。
“給我吧。”她伸手接過。
霜露沒多想,把水給了侯夫人,而后站在侯夫人身后,擔憂地看看謝無憂,又看看門口方向。
“又怎么了?”終于把陳大夫盼來了。
他進了門,臉上很是嚴肅:“我不是說過,不要隨意動氣。”
謝無憂已經不像剛才咳得那么厲害了,但還是斷斷續續的咳著,看過去道:“咳,您,咳,過來了。”
“說吧,又怎么了?”陳大夫在床邊坐下,給他把脈,“咦?”
他眉頭一挑,沉吟起來。
旁邊侯夫人見狀,一顆心提起來,揪著帕子,屏息不敢大喘氣。
“大奶奶來了。”外頭傳來一聲。
緊接著,沈清芙邁進門來。
“芙兒,你來了!”侯夫人看見她,忙沖她招手。
等沈清芙走近,立刻握住她的手,只覺得一顆沒著沒落的心,終于有了依靠。
沈清芙看了看床上,謝無憂瞧著還好,于是收回視線:“母親,方才怎么了?”
“無憂醒了,有些咳。”侯夫人回答,想到剛才說的,此刻看到沈清芙有些愧疚,不敢面對她,“累得你也趕來了。”
沈清芙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外頭小丫鬟來說,前院仿佛又不大好,只得起身,換了衣裳趕來了。
“我沒什么。”她搖搖頭,“大爺沒事就好。”
說著,婆媳兩個一齊看向床邊。
陳大夫沉吟半晌,終于收回手,打量著謝無憂的模樣,說道:“看脈象,倒比之前好些。”
“當真?”侯夫人聽聞,眼睛一亮。
陳大夫示意謝無憂把另一只手也給他,搭上手腕,診了診脈相,他奇道:“當真好了一些。”
之前探他脈象,他體內那股微弱的生機,幾乎被摧毀殆盡。然而這次再看,那細嫩小草又冒了尖尖,當真是看著嬌弱,實則不弱。
“太好了,太好了!”侯夫人喜不自勝。
陳大夫拿出銀針,又為他行了一次針,好奇問道:“我離開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謝無憂抿了抿唇,朝沈清芙看去一眼,然后收回視線:“未曾做什么。”
“不可能。”陳大夫篤定道,“大公子,你如今不誠實了。”
當大夫的,最喜歡看見病人聽話。從前的謝無憂,勉勉強強還算聽話,現在是既不聽話也不誠實,都開始撒謊了!
“芙兒。”這時,侯夫人看向沈清芙,“你對陳大夫說,無憂可曾吃什么、喝什么,又做了什么?”
兒子不聽話,怕什么?她有個乖巧懂事的兒媳。
沈清芙回想了下,遲疑道:“他的確沒做什么,只是睡了一覺。”
“睡了一覺?”陳大夫意外道,隨即若有所思,“如此,倒也不是沒可能。”
侯夫人聽了,立刻道:“我早說了,叫你不要忙這個忙那個,好好休息,你偏不聽!”
若他早早聽話,何至于如此?說不定……
然而,只有謝無憂知道,事情并不是這樣。
他想起自己入睡前,被窩里暖烘烘的手腳,想到她在一旁守著,他這一覺睡的酣沉,心里涌動著什么。
“哼,早就對你說,多休息,少費神。”陳大夫收起銀針,起身說道:“自己不注意養著,吃多少藥都白搭。”
這些年,陳大夫做他的主治醫生,不僅僅是在他犯病時來治療,平時也會根據他的身體狀況配一些養身的藥丸。
可以說謝無憂長到現在,雖然病歪歪的,但風姿儀態能稱得上一聲“明月公子”,耗費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血。
“你好好的。”侯夫人不禁揩淚,“陳大夫說,你本來身體有轉機了,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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