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下的地方,剛好是他沒來得及收拾的圖紙。
謝無憂垂下眼眸,指尖在圖紙上敲了敲,等她起來一些,便不急不緩地將圖紙收起。
“沒有。”他開口道,聲音如春風從冰面上拂過,”吃得很好。”
沈清芙等他收起圖紙,便又趴了回去,食指點著下頜,觀賞著面前這個俊美有型的男人。
他身體不好,面色總是蒼白的,愈發顯得他瞳仁烏黑,睫毛如鴉羽。
他鼻梁挺拔如秀峰,嘴唇形狀很好,但因為缺乏血色而顯得薄情。
他頎長的身軀帶了點病氣,瘦削又不顯單薄,坐在寬大的座椅中,氣場如山沉穩,如玉溫潤。
“他如果不是病秧子多好。”沈清芙在心中想道,那樣她就有一個超級棒的老公了。
但這個念頭只在腦中一閃,便不見了蹤影。她慢慢直起身,離他遠了一點,移開視線打量著書房,說道:“你覺著好就好罷。不過,如果有煩心事,還是不要憋在心里。”
她的話聽起來關切,但又不過分打探,謝無憂面色未變,淡淡一聲:“知道了。”
“不高興就說出來。府里這么多人,還哄不了你開心嗎?”沈清芙又道,“再煩心的事,一人一個主意,多少能為你分憂些。”
他如果單純是心情不好,就說出來,大家想法子哄他。那如果是被什么煩心事困擾了,也可以說一說,他這么聰明,大家一人一句,說不定就給他啟發了呢?
這些話她不好說得太透,只差不多點一點。不過,謝無憂聽懂了。
“你有心了。”他看她一眼,說道。
沈清芙又跟他嘮叨了幾句,見他仍是低頭忙著,就道:“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
謝無憂整理文稿的動作微頓,隨即應聲:“嗯。”
聲音落下,沈清芙轉身就走了。
書房里頓時寂靜下來。
明明之前也是這樣安靜,明明門窗都開著,可謝無憂無端覺著屋子里暗了、冷了。
院子里,長壽和來福正跟玉盞、拾翠說話兒。
“大爺今兒不知怎么了,別別扭扭的。”長壽說道。
“他從前不這樣兒。”來福說。
玉盞沉著臉,不發一語。
拾翠則繃不住,說道:“哪有這樣兒的,叫咱們大奶奶在外頭坐著。”
剛才謝無憂就是不讓沈清芙進去說話,把兩人都氣壞了。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做什么如此下大奶奶的臉面?
長壽腦筋活絡,心頭靈光一閃,說道:“要不說大爺疼人呢?書房里有什么好看,在院子里就不一樣了,瞧這天兒多好,大爺想與大奶奶一同賞景兒呢!”
拾翠是個直腦筋,聞言就道:“那大奶奶要還他銀子,怎么又叫進去了呢?”
長壽啞口無言。
這傻妞兒!
他忍不住瞪著拾翠,而拾翠也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對視兩眼,長壽不由得扭過頭,捂住了臉。
“得虧咱們大奶奶脾氣好。”他說道。
這回玉盞出聲了:“哼,換個人,今兒非掀了這書房不可。”
“大爺今兒真怪。”來福說,“我都疑心……”
另外三人看著他:“疑心什么?”
來福想了想,搖搖頭:“沒什么。”
拾翠快嘴道:“你倒是說呀!干么吊人胃口?”
來福瞥她一眼,然后招招手,叫他們三個靠近過來,然后才低聲說道:“我疑心大奶奶今兒出門,沒帶上大爺,大爺生氣了。”
嗐?!
三人都瞪大眼睛。
然后越睜越大,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不可能吧?但若不是,又是為什么?
“仔細想想,是不是?”來福挑動眉頭。
長壽給他一肘子:“就你促狹。”
正說著話,沈清芙從里面走出來了。
“大奶奶。”玉盞和拾翠上前道。
沈清芙點點頭,說道:“咱們回吧。”
“哎。”兩人應聲。
“大奶奶慢走。”長壽和來福在身后齊聲道。
走得遠了些,拾翠問道:“大奶奶,那八百兩,大爺收了沒有?”
不等沈清芙開口,玉盞便道:“自然不能收了。”
身為爺們兒,給妻子花錢那是應當應分的。謝無憂如果收了那八百兩,像什么樣子?
“嗯,沒收。”沈清芙便道。
拾翠不解道:“您為什么要給大爺銀子?”
她跟玉盞想得一樣,大爺結賬,這是多叫人歡喜的事兒,大奶奶為何要還他銀子呢?
沈清芙要還八百兩的事,兩人都不知道。還是在書房門前,她把銀票拿出來,她們才知道的,都很不理解。
“啊。”沈清芙面色如常,“逗他玩唄。”
她沒想在人前給他的。但誰讓他不給她進門呢?
“呀!竟是如此!”拾翠驚訝道,看她臉上的表情,竟是信了。
連玉盞也松了口氣,說道:“大奶奶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不過,還是大奶奶厲害!”
大爺是那樣不茍言笑的一個人,也只有大奶奶這樣出其不意的作派,才能跟他做夫妻了。
說著話,就回了玉蘭軒。
快到傍晚時,謝無憂回來了,跟沈清芙一起用晚飯。
沈清芙觀察著,他胃口還好,與平時沒什么差別,不由得放下心來。
能吃就好。吃得下飯,就代表他沒事。
“大奶奶,周長興來了。”吃過飯,小丫鬟進屋稟報道。
沈清芙意外,看著外面昏暗的天色,說道:“他說什么事沒有?”
小丫鬟道:“說了,是糧鋪的事。”
“哦?”沈清芙眉頭一挑,說道:“叫他進來吧。”
大晚上的,見男仆不大好。
不過,謝無憂就在屋里,倒也沒什么了。沈清芙端坐在桌邊,等著周長興進來。
“請大奶奶安。”不多時,周長興進了屋,意外的身后竟跟著一道小尾巴,跟著跪下道:“小的給大奶奶請安。”
沈清芙看著跟進來的身材瘦小的男子,挑了挑眉:“你是?”
“他是王狗兒。”周長興忙解釋道,“是糧鋪的伙計,說有要事稟報大奶奶,小的就斗膽將他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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