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侯夫人朝他看去。

  只見大兒子神色如常,然而一雙清銳眼眸,似看透了一切。

  這一瞬間,侯夫人喉頭發哽,心中涌出酸楚。

  她的大兒子啊,慧心剔透的大兒子。

  “去了。”侯夫人點點頭,說道。

  只是,去得心不甘、情不愿。

  母子兩人還又爭執了一通。

  “母親,婚期定下來了嗎?”當謝不辭來到她跟前問,她還高興了一下,以為他迫不及待想結婚了。

  可下一刻,就聽他說:“沒定就好。”

  “……”當時,侯夫人就火冒三丈。

  他還沒死心?!

  這破孩子,怎么那么多事?

  “你不想娶馮小姐。”她忍著氣道。

  謝不辭:“嗯。”

  說過很多遍了。

  “好。”侯夫人閉了閉眼,說道:“我可以給你退掉這門親事。”

  “我還可以給你找一個文靜溫柔,容貌俊俏,賢惠大度,對你百依百順的妻子。”她攥著帕子的手,不住顫抖著,“那你呢?”

  “你能做到什么?”她看向他,問道。

  謝不辭愣住了,眼中滿是困惑:“母親,我要做什么?”

  不是給他娶妻嗎?他,他娶了不就完了嗎?還不夠嗎?

  侯夫人頗覺心累。可是幺兒長成這樣,也有她的責任。

  這些年,她的精力和心血一大半都放在無憂身上,對他的教導不夠。

  “你要盡到丈夫的責任。”侯夫人慢慢教訓著小兒子,“尊敬她,愛重她,在她困難時幫把手,在她不舒服時陪伴她。”

  “跟她一起讀書,寫字,賞花,游園。”

  “彈琴作畫,你不擅長,但你武藝好,可以舞劍給她看。”

  她說了很多,看著小兒子的眼神從驚愕,到茫然,到抵觸。

  但再抵觸,他也沒說出那句:“那我不娶了。”。

  大家都知道,他必須娶妻,給謝家延續香火。

  “母親,娶了馮五,就不用這樣了嗎?”過了一會兒,謝不辭問。

  侯夫人一口血涌上,差點維持不住表情。她眼皮顫著,從牙縫里擠出來:“怎么會?你一樣要待她如此。不論你娶了誰,都要如此待她。”

  如晴天霹靂!

  謝不辭整個人都站不住了,向后踉蹌了半步。

  “這,我——”

  他還活不活了?!

  世界受到了沖擊,他開始懷疑人生的意義。

  “倘若你大哥身體好好的,為娘就由你了。”最后,侯夫人輕輕嘆道:“你是什么性子,為娘知道,如此逼迫你,為娘心里……”

  謝不辭愈發沉默。

  他肩上沉甸甸的重量,仿佛更清晰了。

  若是以往,要擔負起如此重擔,他會感到驕傲。

  但這時,他一句話都不想說。

  “好。”他握了握拳,“我娶她。”

  姓馮的丫頭,跳脫又桀驁。

  但是相比娶她,母親說的那些丈夫的責任,更讓他心里沉重。

  與此相比,娶馮云箋都不算什么了。

  娶誰都無所謂了。

  “好。”見他答應,侯夫人從身后拿出一份禮單,“去給馮家送節禮吧。”

  謝不辭看著那禮單,看了幾息,然后伸手接過。

  轉身往外去了。

  回想到這里,侯夫人閉上眼,扶著額頭道:“你弟弟,我不知道要擺平他多少回,才算真正擺平他。”

  那孩子,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事兒,層出不窮,忽然便冒出來。

  有時候侯夫人覺得,是不是他小的時候,吃錯了東西,導致沒長腦子啊?

  沉默片刻,謝無憂道:“他會長大的。”

  若是以前,他拖著病體,也要嚴厲教訓弟弟。

  但現在,他覺得生那些氣,不劃算。有那工夫,不如養好身體,多支應兩年。

  至于沈清芙。

  她不敢說話。

  再和睦可親的婆婆,那也是婆婆。

  婆婆能吐槽自己的兒子,她卻不能附和。

  謝不辭去馮家送節禮。

  受到了很客氣的對待。

  只是,沒有見到馮云箋。

  謝不辭還有點奇怪。可直到他告辭離去,也沒有見到馮云箋的身影。

  馮云箋不知道他來了嗎?知道,但她不想見他。

  有本事,他就把婚事攪黃。

  他如果沒這個本事,她就更沒有了。

  沒有一個板上釘釘、無可回轉的理由,她若表達對這門婚事不滿,除了一頓教訓,她什么也撈不著。

  而鬧大了,她的名聲就壞了。

  女子不比男子。男子的名聲壞了,只要埋頭上進,有個兩三年,人們就忘了。可女子的聲譽壞了,怕要十年八年來洗清。

  轉眼,中秋這日到了。

  “藏得嚴嚴實實的,不許我看。”精心打扮過的沈清芙,挽著同樣精心搭配過的謝無憂,往院子外面走去。

  “等會兒到了梅花苑,還不是由得我看?”她輕哼一聲。

  中秋佳節,街上人聲鼎沸。

  京城頗有幾處賞月的好地方,府上早就使人訂了位子,準備去看。

  而沈清芙除了賞月,還打算去士子云集的地方,瞧瞧男朋友寫的詩作。

  那日他寫完修好,直接讓人送去梅花苑了,都沒給她看。

  沈清芙不用問就知道,他不好意思。

  “你放心,你就算寫得平淡無奇,我也會夸你的。”她以為,他是怕在她面前降低格調,才不好意思給她看。

  挽著他的手,很認真地說:“因為我不懂鑒賞詩詞?還是愛拍馬屁?不,都不是!”

  她抬起臉,看著他說:“因為是你啊!你寫的字,比別人好看。你寫的詩,比別人漂亮。你執筆的姿勢,都比別人瀟灑。”

  她又看了看他長身玉立,君子如風的身段,補充道:“同樣的發型,你梳起來都比別人好看!”

  “我們如意的父親,哪哪都比別人好!”她總結道。

  今兒是過節嘛。

  大好的日子,說點漂亮話,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既不花錢也不費力。

  能哄他高興,就再好不過啦!

  此刻是黃昏。

  霞光照在謝無憂的臉上,恰好遮掩住了他的羞愧。

  芙兒如此真誠可愛,如此清澈純稚,愛惜他、維護他,煞費苦心地哄他。

  可他,他都干了什么啊?!

  想到送去梅花苑的那篇文章,男人暗暗捏緊了手指,眼神深了下來。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進入梅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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