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姜世子妃,云皎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在對方身上。
她半張臉都被打腫,眼圈處還有拳頭掄下后堆積的淤血。
因一路拖曳,裙擺不僅沾染上灰蒙蒙的污漬,還有些磨損。
姜世子妃看著狼狽弱勢。
但是抬頭去看云皎月時,那雙前額碎發下遮掩住的眼睛,卻晶亮有神。
云皎月皺了皺眉。
轉而冷冰冰對著姜王妃不滿道,“我無話可說。”
姜王妃神情一怔,會錯意了。
視線蜻蜓低飛般掠過水面,再次抬眸時,眼神被輕蔑占據。
定睛冷笑,“那你是承認自己的罪責了?”
“肯承認,還算識相。”
語調倨傲揚起,“既然如此,現在你就隨我進宮。”
“只要你在陛下面前,能一五一十說出你策劃衣冠邪風的事。”
“我就大發慈悲,放過你身后的這些下人!”
云皎月?髻上罩著的皂色紗,被溫熱日光照得發燙。
捋了捋額前垂下的幾縷碎發到耳側。
奇怪望了眼對方,“姜王妃你搞錯了。”
“我說我無話可說,是我根本不覺得自己有罪。”
強調道,“我入京以來,不愛交際。”
“一月都不見得去見幾回婦人貴女,我能策劃什么?”
“就算我策劃了,別人能聽我的嗎?”
云皎月巧舌如簧,傲慢抬起頭。
即使兩府間的武力值差距很大,她也絕不輸陣勢。
扯了扯嘴角,“還有,你說是我先在府里不敬形制,你有什么證據?”
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玩味道,“我有自知之明。”
“我知道學士府上下,和你們姜王府的侍衛對上,沒什么勝算。”
唇角勾起一抹脅迫笑容。
病態伸出手,伸展出細長的手指,慢悠悠故意握拳。
好看的眼眸凌厲幽深,厲色漲潮般涌上眼簾!
施壓,“姜王妃,我云皎月會些武功,你若真敢要我府上這些人的命……”
“我就要你的命!”
“我說到做到!有膽子,你就讓這些侍衛動手!”
云皎月算了算時間,學士府離帝師府不遠。
李虎去叫人,應該差不多叫到了。
不用再繼續忍著姜王府這些仗勢欺人之輩!
姜王妃冷下臉。
平滑的眉頭深深皺出三道平行的皺紋,耐心瀕臨邊緣。
今早,她家夫君下朝后氣勢洶洶回府。
一套逼問,才知道是府里甄拾棠這個掃把星惹下的禍端。
她本就看這個兒媳婦不滿意。
要不是牢獄里的甄廣泉留了個心眼,將兩府間往來的賬本,還有貪來的白銀狡兔三窟,留下兩成給甄拾棠。
她根本不會讓她進姜王府的門!
前陣子,她好不容易對甄拾棠有所改觀。
一來她籠絡住了自家兒子的心,沒有玩男弄女敗壞身體。
二來京都貴婦逐漸邀她赴宴,她也能擔起為王府交際的責任。
可誰知道?!
一覺醒來,崇明帝竟然將怠慢衣冠的風氣源頭,推到了姜王府身上!
這口氣,她怎么忍得了!
姜王妃氣急敗壞,“月余前,你給我家兒媳看了幅美人畫!”
“那美人畫,就是你別有用心,挑唆她鉆研服飾妝容的證據!”
“你敢說畫上你所穿的衣裳、所畫的妝容,不是大不敬的妖異之象?”
沒有放棄讓云皎月自己承認罪責的想法。
省得她動武。
等話說完,她突然愣住了。
如果甄拾棠看到美人畫是偶然,那說明云皎月是真把自家夫君畫的畫,當做珍寶一樣收藏。
可看畫不是偶然,是設計!
那畫?還能完好無損地待在學士府藏品室?
怕是早就毀了!
云皎月愉悅視線對上對方鋒利如刀的寒眸。
扯出笑容幽幽道,“姜王妃,沒有證據,就是誹謗!”
“另外,我提醒你一句,認定姜王府是衣冠邪風起因的,是我們大齊的陛下!”
“準確來說,你們姜王府這黑鍋,是不背也得背!”
君王對臣子要是生出不善之心,堪比開弓之箭。
矢無虛發,必有傷亡!
姜王妃眼神森冷,猶如陰暗地獄里爬出的厲鬼。
被激怒叱喝,“你這賤人心腸真毒!”
“你義父陸崇,他為官這么多年!可從沒在背地里干過這種陰毒事情!”
云皎月耳膜被吼得震動,幾乎要耳鳴。
平靜注視對方盛怒下的發泄。
一字一句譏嘲,“惡人自有惡人磨。”
“對付你們王府,難道還要講究溫良恭儉讓?我可沒這么講道理。”
云皎月挑釁時,姜王妃終于克制不住洶涌的脾氣!
她雙拳緊握,憤怒到胸口呼吸不暢。
抬起手臂,掌心猛然間抽向甄拾棠臉龐!
水蔥色指甲狠狠刮過對方發腫的臉。
吃痛的聲音,即使姜世子妃咬牙忍住,可還是發出些許聲響。
姜王妃狹眸滿是惱意,不悅這個廢物兒媳身為姜王府世子妃,竟然輕信于人。
不僅三言兩語就被挑唆去鉆研妖異服飾。
還一點沒意識到,云皎月從一開始就是想給姜王府制造罪名!
就這樣的兒媳,還不如當初的方婉!
云皎月看到姜世子妃發腫的側臉添出幾道淺淺的指甲血痕。
皺著眉頭。
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搞清楚姜世子妃的心態。
一個正常人得知自己被設計,少說要憎惡設局之人。
可姜世子妃眼神坦蕩,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
這不符合常理。
考慮到麻醉藥失效的時間,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當務之急,是要在宋琰醒之前,讓姜王府這群人趕緊滾蛋!
“姜王妃,你今天擅闖學士府,還動了刀劍。”
“我雖然不高興,但是這次我不想和你計較。”
“只不過你要是再不走,等帝師府和西寧侯府的人到了,就走不了了!”
云皎月腦子里突然冒出柔能制剛,弱能制強八個字。
心情逐漸平穩。
在外人看來,她一個閉門不出的新晉官員之婦。
前有拱衛司帶刀闖入府邸,現在又有姜王妃上門挑事,任誰看了不說一句妥妥的受害者?
軟硬皆施,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我數三聲,要是你們不走!”
“別說帝師府和西寧侯府,還有那些言官會上朝堂告你的狀!”
“就說我……我也會再用些陰毒的法子,給姜王府使絆子。”
姜王妃愕然盯著云皎月,前額被刺激得緊繃發痛。
這些年她們收拾的幾乎都是直來直去的官員。
從來沒有人像云皎月一樣,愿意自降格調,用陰毒手段給她們使絆子。
瞳孔地震,質問,“你想干什么?!”
“姜王妃別著急,我也干不了什么。”
“我呢,和京都大多官員夫人一樣,喜歡閑暇之余經營一點生意。”
云皎月懶散笑出聲,“要是姜王妃你執意不走……”
“我就散散財,送些口脂烏膏、紫紅色顏料給遠在青州的女子們。”
“大齊上下,以京都審美為美,地方成衣鋪即使不敢生產奇裝,可胭脂鋪可還開著,還能生產。”
月余的工夫,京都妝容早已被那些行商傳到底下州縣。
崇明帝只嚴抓衣裳,還沒來得及將手伸到妝容上。
她可以利用政策推行的時間差!
讓近日在京都盛行的,宛如臉上被劃了血痕的血暈妝!
雙唇涂抹成烏黑色泥土,用赭色粉底涂臉的時世妝!
還有她交給姜世子妃的啼眉妝!
讓這些非華風,有亂世之象的奇異妝容,在青州更火一把!
到時候,官府嚴抓非禮的地痞流氓。
她送胭脂水粉,不僅不會有礙治安,還能收獲客人對祁家產業的好感。
而崇明帝……
他巴不得姜王府早日倒臺,好將王府里頭干凈的、不干凈的銀錢全都充公!
所以,他一定會趁機加上一等姜王府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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