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抿了抿唇,從馬車上跳下來,上了客棧的樓梯。
屋里,楚驚天已經喬裝打扮過,耳骨上標志性的銀色耳釘也被摘了下來,整個人身上的桀驁徹底壓下,反倒給人一種凌厲清冷的感覺。
一朝風云聚變之下,曾經桀驁狂妄的二皇子,終也感覺到了皇家親情薄弱,自己再無可能回歸家庭的懷抱,剩下的只有腥風血雨。
成者王,敗者寇。
他要從自己的兄弟當中,廝殺出一條血路來,才能登上勝利的巔峰......
甚至,唯有這樣,他才能活下來。
這光鮮亮麗背后的殘酷,也是尋常人不能體會,一輩子無須面對的。
終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有的暴露在襤褸衣衫之前,有的隱藏在華服地位之后,相互不能理解,卻又在變成對方的時候,深切感覺到這塵世的兩面,痛得真切。
光與暗,永遠在并存在這世上每一個個體,每個事物上面,誰也不能幸免。
他看沈玉的眼神,也因此變得與以往不同。
這一次,是戰友,是合作伙伴。
他再也沒心思,惦記著情情愛愛,想著如何將她收服,讓她只屬于他自己了。
折斷了翅膀,沒有了能力,也沒有了資格,但更多的,是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沒想到你來的這么快,東方忌真的被你抓了。”他看著沈玉,覺得沈玉也變了,“你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鋒利了。”
猶如掛在她腰間血色的寶劍,似要一把火燒盡這世間的艱難險阻似的。
沈玉這兩天情緒波動的確有些大。
經歷過事情,人都會變的,她往里面看了眼,道,“二殿下也變了,只是此去你我不能用之前的身份,你叫什么名字?”
楚驚天想了想說,“外人跟前,我便是你的侍衛,就叫......二木吧。”
“噗嗤——”
沈玉沒忍住,突然笑了一下,“你這名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二木?”
“代號而已。”
楚驚天嘆了口氣,身上逐漸有了一種深沉的氣息,上下打量沈玉,道,“那你呢?你用郡主的身份回去?”
“不。”
沈玉搖頭,“以前打算用宣王府郡主的身份回去,但那樣太浪費時間了,畢竟回去之后避免不了一些亂糟糟的表面功夫。”
“我想速戰速決,所以這一次我女扮男裝,以后叫我非衣就行。”
楚驚天聞言眉梢一挑,詫異道,“你是......把‘裴’拆了?”
沈玉點點頭,“罷了,我先去找一下東方忌,剩下的事兒,等出來再說吧。”
雪叟的死,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蕭丞相一家人不是東西,隨添香的確也很過分,但沈玉這兩天反應同樣很激烈,說了很多刺耳的話。
不全是因為蕭家的人和隨添香惹怒了她。
是這些事情照見了她自己。
她自己也沒法接受雪叟就這樣死去。
他等了一輩子平冤昭雪,卻再也無力去看到結局。一個人一生求不得,該是多么叫人意不平?而拋開任何人,安靜去想自己和雪叟的過往,她會發現隨添香說的也對:
雪叟如果沒把內力給她,他未必會死。
她依舊不能面對自己害死了雪叟這個事情,哪怕是說一千道一萬,反駁了所有人,也反駁不了自己的心。
她要為雪叟報仇。
也得給自己找一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