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區域。
在平靜的海面上,東海海域共有七十三座島嶼組成東海的防線;在一百年前,這個防線有兩百一十七座島嶼,和北海冰原防線,南海防線是相互依憑的。
而一百年不到的時間,這份依憑被打破了。
東海、北海和南海難以再像以往那般互通有無,三個海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各自為戰;也因為這樣,三個海域的軍方勢力也明爭暗斗了幾十年。
其中幾位軍主的支持也尤為關鍵。
但自從唐主從明轉暗,幾位軍主也逐漸脫離出去,只服從軍方總部的調令。
換句話說,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沒事的時候就在總部養老。
近兩年的海域還算平靜,和妖靈大大小小的戰爭不少,但規模也只能算是中等往下,對于軍方來說,是難得輕松的。
因為海域上的眾多妖靈,知道華夏的骨頭不好啃,調轉方向去撲自由國去了。
自由國接觸的海域面積遠比華夏要多,自然也就更難于防守,甚至一度瀕臨困境,若不是有國際支援,只怕自由國已經淪為妖靈的樂園。
這也是西境的爭斗中,自由工會主動退讓的根本原因。
國內的巨大壓力,會轉向外部,所以那些在外部分散的力量全部都要收攏,不然面對這么多妖靈的壓力,自由國很可能會全面潰敗。
這對于華夏軍方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
但抵達東海區域的蘇逸,可沒從這里感受到一點輕松愜意的氛圍,更別提什么幸災樂禍的事情了。
只要還有戰爭,就一定存在著犧牲和失敗。
在沉痛的數據下,只有能接受和不能接受,不存在什么僥幸心理。
故而整個東海,永遠處于備戰和戰斗這兩種狀態;不是在戰斗中,就是在去往戰斗的路上,而他們,早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每一次活下來,都只是讓他們對于死亡這個詞,再麻木一遍。
麻木的多了,就覺得死亡只是一種稱呼。
“姓名。”
“蘇逸。”
“性別。”
“男。”
“年齡。”
“19。”
想了想,蘇逸靦腆道:“虛歲20。”
“歡迎你,蘇逸少校。”
接待員是名年輕的兵哥,此刻正在給蘇逸和慧源做著登記表,而他的身旁,一臉嚴肅表情的那位,是蘇逸三叔的下屬,也是要和蘇逸對接情報的人。
他叫李云哲,海軍上校。
軍人的氣質讓他坐在那,就是一絲不茍的具現,只不過被這濃眉大眼盯著,蘇逸相當不舒服。
“你一直盯著我干嘛?上校,我臉上有字嗎?”
蘇逸很是無語,被一個大男人這么盯著,家人們誰懂啊。
“情報。”
干脆利落的兩個字,換來的是蘇逸的白眼。
“等我把情報從華西帶回來,情報都過時了,還聽什么聽,交接個屁啊!這情報你們不是有嘛,還找我要啥?”
蘇逸一聽到情報就炸鍋了,自己本來就是被莫提那家伙給坑了。
情報什么的,就是個由頭罷了,怎么還有個人當真呢?
李云哲被蘇逸這么一吼,也愣住了。
似乎蘇逸說的,還真是這么個道理。所以這個情報壓根就沒什么價值,華西的情況該知道的,肯定早都知道了,根本沒必要等到蘇逸坐轉機親口說出來。
但是,這是他的任務。
當討厭身不由己的人碰上倔驢,那可真是琵琶碰嗩吶,你玩的花也管不著我吹。
慧源難得看見蘇逸這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當即坐到一旁,欣賞這幅場景。
一五一十說完西境的事,蘇逸還把華西和反叛軍的事捎帶提了一下,太具體的他也不知道,當時會議是復盤,很多都是一筆帶過。
于是拿到情報完成任務的李云哲,打開情報核對了一下,滿意點點頭。
隨后在蘇逸無語的眼神中,起身帶路。
東海的軍方基地很大,分為地上地下兩部分。
而此刻,李云哲帶著蘇逸走的,就是通往地下的那部分。
錯綜復雜的基地構架,還有永不停歇的各個部門,一同支撐起了軍方幾十年如一日的穩定運行。
這個龐大的戰爭指揮中心,僅僅只是接觸,就讓蘇逸感到由衷的敬畏。
在這里忙碌著的人,都帶著一種使命感,使得他們的氣質中,都帶著這種使命感,讓人側目而視。
“前面推開門,就是了。蘇將軍已經在等你了。”
李云哲立于辦公室外一側,像個木樁一樣一板一眼站在那,蘇逸指了指身后的慧源,問道:“他能進去嗎?”
瞥了慧源一眼,李云哲生硬道:“將軍沒說這位也要進去。”
那就是不能進,慧源聽明白了。
但是蘇逸卻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道:“那也就是說,他也沒說不能進去。”
說著蘇逸就要帶慧源進去,但是李云哲卻悄然橫在蘇逸和慧源中間,就這么橫在中間,也不管蘇逸的怒目相視。
“小僧便不進去了,在這等著你就是了。”慧源卻是不想多事道。
見狀,蘇逸只得作罷。
其實他也知道,慧源這個外來戶沒個正經身份是不應該進去的,但人是自己帶過來的,蘇逸覺得自己還是得安排好才行。
他可不會承認,自己是害怕單獨面對三叔,才想要把慧源拐進去的。
推開門,迎面就是一股子煙味。
從蘇逸小時候,老爺子就罵三叔罵得最兇,因為抽煙酗酒這兩樣,他都沾,曾經還帶著蘇逸他爸鬼混,是蘇家最不爭氣的那個。
但后來,卻也是老爺子最少提及的那個。
怎么說呢,僅次于姑姑吧。
“三叔,打開窗戶透透氣吧。”
蘇逸仿佛就沒看到煙霧繚繞中,抬起頭的人影,徑直走到窗戶前,稍微推開了一點,但也沒敢推開太多。
煙氣散了一些,蘇逸才看清三叔如今的模樣。
藍色為主調,白色點綴的軍裝穿在身上,筆挺的腰桿卻是有些受累,兩指間永遠夾著一根煙。和蘇逸有三分相像的面孔要粗糙許多,皮膚是小麥色,皺紋也有了些,看著比大伯還老哦。
蘇逸調侃了一句,可是三叔卻只是笑笑。
“你這小子,天天折騰來折騰去的,光是給你操心,估計就不少白頭發了。”
這是實話,大伯的頭上,白頭發倒是有了不少。
只不過,是不是因為蘇逸,那就不好說了。
“說不定是因為有個獨立的妹妹,不顧家業的弟弟,還有個在北極被監禁的弟弟;可別怪我頭上。”
蘇逸這一句話,就把蘇家的情勢給點明白了。
三叔很久沒回過家了,大伯和二叔也不待見軍方的人,自然也不會主動和他聯系;以免被人說,蘇家和軍方勾結之類的帽子。
其實蘇家無所謂,但是三叔既然選了這條路,大伯不希望三叔難堪罷了。
于是,蘇逸才順嘴給三叔說了些家中的事情。
惆悵了一會兒,三叔才道:“妹子還是想做自己的事,怪我,給她開了這個頭;你父親...算了,那是他的選擇,老爺子欠他的。”
“你二叔還好嗎?”
“二叔接管了公司明面的產業,生意還好,就是這個修行上好像還是止步不前。”
早在蘇逸從北極被接回來,二叔就是六階大師級的人物了,而且是靈質突破和技藝突破,是真正六階大師級。
但在紅霧事件爆發的時候,蘇逸也知道二叔還是六階。
關于這一點,或許幾年前還能用分心在公司來推脫,但是幾年過去了,靈質也沒有突破七階,還是讓很多人意外的。
以蘇家的底子,不至于卡了這么多年。
“這個,我不好說,但你大伯和老爺子都不操心,你就別擔心了。”
三叔說完,忽然目光銳利地看向蘇逸,道:“倒是你,怎么跑到全都保公司那里去了?聽林妍和閻素那兩丫頭說,你現在還挺厲害。蹉跎了幾年時間,居然沒掉隊。”
一眼就看出蘇逸如今的境界,五階封妖師,在那批軍校出來的人中,不算差也不算拔尖。
但以蘇逸當時在軍校備受矚目的潛力,低了,太低了。
不過這靈質的渾厚程度,倒是讓蘇河有些驚訝,這樣深厚的底蘊,出現在一個五階身上,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還不是老爺子逼的,出國和給他打工選一個,那我肯定選第三個啊。”
蘇逸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就是跟眼前這個三叔學的一樣。
“狡辯!”三叔看破了蘇逸那點心思,“那你怎么不來我這?你要是早來我這,幾位軍主我都能給你介紹介紹。”
吹牛皮。
整個軍方,誰不知道你蘇河就喜歡刑主,和刑主、白主關系最近,其余幾位軍主,哪個你搭得上話。
蘇逸腹誹一句,沒敢當面說。
“那你這不還是把我調過來了,還整這彎彎繞繞的,到底給了華西多少好處,真是的,你給我我能不來嗎?”
“你能。”
蘇河那肯定的眼神,是真的確信蘇逸能吞了這筆好處就跑路的。
慧源,要不你還是進來拉住我吧,我怕我上頭揍了他們海軍少將。蘇逸告訴自己,不能急眼不能急眼,自家人自家人。
“我來了有什么用?”蘇逸攤手,這地方不缺封妖師。
三叔將一份報告丟到蘇逸面前。
打開一看,是這一年東海防線的匯總報告,其中光是防線失守,就多達十七次,守軍全部陣亡的次數,更是足足有三次。
一年上百次中小規模的戰爭,平均三天一次,將近百分之二十的失守率,其中只要失守,就有高達百分之十八的覆滅率。
那是多少人的傷亡?
蘇逸竟然不敢去算。
而這,還僅僅是東海,僅僅是一年,僅僅是相對平和的一年!
“什么意思?”
低沉的聲音傳出來,蘇逸的心緒隱隱有些沉重。
“讓你過來,就是試探一下老爺子的態度,看一看他有什么反應。”蘇河沒有避諱什么,在自己這個聰明的晚輩面前,蘇河覺得坦誠會更親近一些,“然后我們會根據老爺子的反應,適當接觸蘇家。”
“說得保守了吧?”
蘇逸將報告輕輕放在一旁,這東西太重了,重到蘇逸的手隱隱有些顫抖。
“華南這么大一片地方,南海軍方爭取不到多少;而華南的家族大都看蘇家的動向,所以只要蘇家這個風向標有一點變動,那華南的很多家族都會有所調整。”
差不多知道蘇河的打算,蘇逸平靜道:“你們是打算拉整個華南入海啊。”
四目相對,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對上一雙暗如深淵的瞳孔,對視良久,蘇河默認了蘇逸的說法,“也許你說的對,但我們已經到了必須這么做的地步了。”
“為什么?”
“為什么?”蘇河俯視著蘇逸,“蘇逸少校,你真的關心過這個世界的未來嗎?”
關心,世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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