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聞璟：“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把這些貨放給你的？”
司機連連擺手：“我沒這么說！”
賀聞璟：“他既然不是生產部的，你為什么同意讓他簽單子？”
司機忐忑道：“大家都知道他是廠長的小舅子，和生產主任主任關系又好，他說主任今天有事來不了，讓他頂一下，我們也沒多想，反正就是上貨下貨嘛，這么多年都是這樣的……對了，今天的運輸任務是臨時加的！”
賀聞璟和章行對望一眼，對司機道：“今天的事，不許說出去！”
司機連連點頭！
章行和賀聞璟到了另一邊，章行低聲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虞總？”
賀聞璟冷哼一聲：“這點小事都擺不平，豈不是讓他看我笑話！”
找到發現水泥問題的小工頭，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
賀聞璟發了一支煙給他：“你怎么發現這水泥有問題的？”
小工頭叫老孟，賀聞璟對外的職位是助理，兩人分工不同，但論起職別，不相上下
老孟接過煙點上：“我在工地上做了三十年，有沒有問題，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甚至有些看不起這白面的年輕后生，踢了一腳旁邊的水泥袋：“看到沒有，有些結塊了，不是受潮就是過期，這種水泥混進來，簡直就是謀財害命！”
賀聞璟：“你覺得是誰的問題？”
老孟說話直接：“肯定是那廠長小舅子的問題唄，你沒聽那司機說嗎，那人明顯就是故意的。我上車去看了，水泥好的壞的摻雜在一起的，以為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真的是壞透了！”
賀聞璟：“他就不怕別人看出來？”
老孟：“你不懂，十包里面摻兩三包，就算有工人看出來了，也覺得問題不大，不想多管閑事，將就用了。再說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出來的，我可是在工地滾了一輩子，我這雙眼睛，不是誰都有的。”
賀聞璟笑道：“還是你厲害，不過你不怕別人報復你？居然敢說出來？”
這句話好像冒犯到了老孟，他聲音大了不少：“這蓋的是養老院，以后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萬一發生垮塌，后果不堪設想，賺這種錢，斷子絕孫！我為什么不能管？我偏要管！我老孟雖然只是個小工頭，但是手下從來不出豆腐渣工程！”
一頓輸出后，他有些警覺的看著賀聞璟：“小子，你不會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去吧？我可告訴你，你們要是不管，我直接告到公司去！這黑心錢，誰也別想掙！”
賀聞璟：“別這么激動，這事我們肯定要管。老孟，麻煩你想辦法檢測一下，已經用了的水泥，有沒有過期變質的。”
老孟：“如果有呢？”
賀聞璟淡淡一下：“砸掉重來！”
老孟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砸掉重來，現在地基已經打好，第一層就快完工，砸掉，別說延誤工期的損失，就是浪費的材料費和人工費，就是不小的一筆支出！
他笑著朝賀聞璟豎起大拇指：“年輕人，好樣的，檢測的事交給我，我認識一幫人，他們有專業的檢測設備。水泥廠那邊，我建議你們趕緊和廠長溝通，然后換一家合作。”
老孟急匆匆的走了，賀聞璟和章行幾人碰頭把情況溝通后，立即開車去了水泥廠。
廠長的小舅子吊兒郎當的坐在廠房門口，刷著手機指揮忙碌的工人：“快裝快裝，今晚要下雨，雨下起來開車多不安全呀，大家動作都麻利點！”
他還沒發現司機已經少了一個人。
看到廠長和幾個陌生人出現在廠房門口的時候，他臉色微變，立馬笑著迎過去：“姐夫，你不是回家了嗎，怎么又來了？”
廠長環顧了一下四周，厲聲道：“老馬呢？”
小舅子道：“他今天家里有事，我幫他頂一會兒，不就是發貨嗎，我看都看會了，簡單得很，沒有出錯。”
廠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他媽沒有出錯，我問你，我上次讓你處理的那批受潮的水泥呢？”
小舅子強裝鎮定：“我……我聽你的，已經銷毀了呀！”
廠長不顧他的面子，提著他的已經把他扔到一堆水泥上：“銷毀了？這他媽是什么？老子讓你在這廠里白拿工資，你卻想害我坐牢！你姐姐還在坐月子，我進去了，你就是要她的命！”
小舅子的臉色煞白，知道事情敗露，連忙求饒：“姐夫，我不是故意害你，我都問過了，咱們那批水泥受潮程度不大，而且我把好的和潮的一起混裝，不會有什么影響的，我也是為你著想，想替你多掙點錢，幾千包扔了多可惜……”
“可惜你媽個頭！等老子進了局子，你好來坐這個位置是吧！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老子供你吃供你住給你發工資，你他媽這樣來害我！說，運了多少出去，從哪天開始運的！”
他一邊說一邊對著這禍害拳打腳踢，賀聞璟一行人全當看熱鬧。
臉上云淡風輕，但心里一個比一個著急！
說到底材料出問題，他們沒發現，也是有責任的，虞紹卿那邊肯定不好交待。
尤其是賀聞璟，他可是在虞紹卿面前拍了胸脯，說要把這個項目搞得漂漂亮亮的！
小舅子在地上哀嚎，一句都不敢隱瞞。
“三天前運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運出去的估計就一千來包……”
賀聞璟眉頭皺了起來。
三天前的，已經投入使用了。
這種事不能心存萬一，唯一的辦法，是砸掉重來。
廠長自然也考慮到了這后果，下手更重了。
小舅子連忙道：“不能全怪我，是岑老板默許的！”
賀聞璟：“你是說我們工頭？！”
小舅子：“對！那次我和他說我們廠有批水泥淋了雨，面上的有些受潮了要銷毀，是他暗示我可以將就用的！”
賀聞璟身上的冷汗直下。
這個項目的大工頭是岑老板，如果是他默許，那有問題的材料，可能就不只是這批水泥了！
回工地的車上，章行幾個人都沒說話。
沒人心里是平靜的，現在這個項目，要砸掉的可能不只是這三天的工程，而是從地基開始，都有問題！
一陣“嗡嗡”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中響起。
賀聞璟從褲兜里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姜晚的名字。
姜晚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些擔憂。
“你到哪里了？”
賀聞璟這才想起，兩個小時以前，他給姜晚說了他今天要回林城。
她該不會是一直在等自己吧。
“工地出了點事，今天回不來了。”
姜晚“啊”了一聲，隨即又松了一口氣：“那好，我不打擾你了。”
掛了電話好一陣，賀聞璟木木的腦袋才反應過來，姜晚一定是以為自己在路上出了事，所以聽到自己還在工地的時候，才會松一口氣。
她一定是算好自己到林城的時間，見不到人，提心吊膽了好半天才打的這個電話。
賀聞璟一個人在風雨里獨闖了這二十來年，現在被人惦記，感覺還不賴。
他彎起唇角，把放回去的手機又掏出來發了條信息過去：這邊處理完就回去，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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