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一聽這話也不由的笑了，他看著年輕的段攸，感覺自己老了，已經沒有雄心。
他端起清茶慢慢的品茗，將茶杯放下之后，這才輕聲的說道。
“我以為你的性子，不可能讓益州的官場繼續腐化下去！”
“沒想到，你做事如此穩妥，竟然沒有變更！”
段攸一聽皇甫嵩這話，嘴角卻輕輕的一挑。
他此時也是后怕，自己怎么也沒想到，董卓竟然把皇甫嵩推到益州來了。
若是他能料到此事，還真不一定敢變革。
萬一大部分世家不滿，與皇甫嵩聯合一起，自己這幾年的謀劃反而付諸東流！
皇甫嵩跟劉焉可不一樣，這位政治水平有可能不如劉焉，可對軍略精通可是漢末大牛！
段攸輕松的將自己在益州變革和皇甫嵩解釋了一下，皇甫嵩臉色不斷的變化。
他此時真佩服這小子的魄力，明明知道局勢混亂，他還敢改革，而且還讓他做成了。
段氏之狐，不，他真是西涼之狐，這小子的謀略已經不比那些老政客的水平差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益州的情況，段攸這時臉色變的有些嚴肅，沉聲的說道。
“張讓把陳留王帶到我這，他手中還有陛下賜給蹇碩的密詔，讓陳留王為帝！”
段攸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皇甫嵩都已經變色，他眼中沒有剛才的輕松，而是異常的復雜。
過了許久，皇甫嵩眼睛變的越來越銳利，直接盯著段攸，厲聲問道。
“你想讓我大漢動蕩？”
段攸只是笑了笑，對皇甫嵩的反應毫不在意，而是向洛陽方向指了指，這才輕聲說道。
“我只是跟董卓傳了信，陳留王在我這，至于密詔之事，我一字未提！”
皇甫嵩一聽這話不由被段攸氣笑了，他先是大笑幾聲，這才怒聲說道。
“哼，你別看董仲穎那五大三粗的樣子，你給他膽子，他敢廢帝?”
段攸失望的看了眼皇甫嵩，這才輕聲說道。
“董卓是不敢，可有一個家族，他們敢！”
聽著段攸這一提醒，皇甫嵩瞬間明白了緣由。
他不像別的武將，完全是政治白癡，他也曾在朝堂呆過許久，知道里面的爭權奪利！
不用段攸點名，他都知曉，必然是袁家出手。
若是說整個大漢最有野心的家族，還有實力辦成此事的，必然是四世三公的袁家。
雖說楊家的權勢也不小，可楊賜走了，只有楊彪苦苦支撐。
袁家不一樣，有三公之一的袁槐活著，他們有什么不敢干的！
何進為何招董卓前去洛陽，這就是袁家的謀劃。
何進與宦官火拼，那也是袁家的謀劃。
現在劉辯為帝，他袁家想要富貴，袁家必須想辦法把他換了。
董卓就是最好的背鍋俠，壞事他來做，袁家留好名，繼續當在高位呆著。
皇甫嵩的雙眼也慢慢的失望，里面有無奈，有惶恐，還有憋屈。
他現在恨不得集結大軍，前往洛陽，把袁氏一家全部處死，讓大漢繼續穩固下去。
可他不敢，他還有皇甫一大家子，不敢把所有全都搭進去。
即使他愿意去做，這事他也不一定辦的成，他知曉袁家的恐怖。
即使把袁槐干掉，只要袁家子弟有一人逃出，他振臂一呼，必要無數人響應。
到那時，天下才真正的大亂。
他此時有些埋怨董卓，真想抓起他的領子把那位喚醒。
沒事去洛陽干嘛，你在西涼玩心眼都不行，你跑到里不是找死嗎？
皇甫嵩能夠預料到，董卓的結果，必然會異常凄慘。
段攸看見這位漢末猛將的頹廢，隨手拿出一本紙書遞給他。
皇甫嵩有些疑惑，接過段攸手中的書。看著上面潔白的紙張，清晰的字跡，他有些困惑的看向段攸。
段攸滿臉輕松，隨意的說道。
“洛陽城中藏書無數，你說我要是把密詔給董卓，讓他把書籍都給我送到漢中，他可愿意？”
“我這里白紙無數，又有我岳父在此，還有龐德公、水鏡先生、玄德先生，再加上你這位名將。”
“等過上十幾年，我們培養出無數的俊杰，你覺得能否和關東世家一較高下！”
皇甫嵩一聽段攸這計劃，本來還有頹廢的他也振奮起來。
這就是我們西涼的出路嗎？
當西涼出現的不只是武夫，還有無數文人墨客，到那時就不會如此的被動。
等到那時，我們也有人幫我們宣傳，不再會默默無聞的在西涼呆著。
當初他叔父、張奐、還有段公，三人被稱為涼州三杰。
聽著很舒服，可內心中的苦澀又有誰知曉。
你這等戰績，卻只能是涼州三杰，若是關東世家的，那都得是大漢三杰了！
皇甫嵩越想越興奮，他又看向一臉微笑的段攸，可心中又隱隱的有些忌憚。
這小子才還是弱冠之年，現在已經整頓了西涼、益州兩地。
現在更是布局洛陽，甚至布局天下。
若再讓他折騰幾十年，他們武威段家，不會是下一個袁家？
段攸看出皇甫嵩那一閃而逝的擔憂，他先是端起茶杯，又將杯中加了少些的石蜜，慢慢品嘗起來。
見皇甫嵩已經恢復平靜，段攸這才輕聲說道。
“將軍可知我為何一直讓我大兄占在敦煌不走嗎？”
皇甫嵩有些困惑，這淺顯的道路我不明白嗎？
你還不是在意通商西域的暴利嗎？
他隨即又將這想法摒去，又慢慢思索起來，西域有什么，不毛之地啊！
他想不通，段攸的意思，可隱隱感覺里面有些玄妙。
段攸看皇甫嵩沒有看透自己的布局，心里也是有些竊喜。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眼界，他們只知中原的繁華，沒有擴張的野心。
“當初我成為臨羌縣令，接收一批又一批俘虜，我那時真想把你和董卓弄死！”
聽著段攸這話，皇甫嵩不由的尷尬，他也沒說話，繼續聽段攸敘說。
“可我后來慢慢安置俘虜，我將臨羌以西的土地慢慢占有。”
“又與西域通商，我漸漸開拓了眼界。”
“這個天下，不止有我大漢，還有西域三十六國，甚至更遠處還有無數的土地。”
“我們這些精英全都在中原大地內斗，為了十余良田可以大動干戈！”
“為了萬畝良田，都會絞盡腦汁，將對方滅族！”
聽著段攸這訴說，皇甫嵩也跟著點頭，可這就是現實。
他當年親自平定黃巾暴亂，后來平定幽州暴亂，又去平定西涼動蕩。
為什么那么多人去暴動，就是因為土地不夠了！
大族的貪婪，他們想要越來越多的土地，黔首百姓，無地可種。
段攸等皇甫嵩消化了一會，這才繼續說道。
“說實話，讓我將大漢社稷穩固，易如反掌。”
“就那幫關東世家，我還真沒看在眼里。”
“我們大漢好不容易形成大一統，我段家也不想做那竊國之賊！”
“我的目標一直都是，穩固大漢社稷，隨后帶著天下精英西征。”
聽著段攸狂妄的話，皇甫嵩也不由的動容了。
若是別人說出這話，他必然嗤之以鼻，可段攸說這話，那就不一樣了。
外界傳言，敦煌郡守段波，已經把不少西域各國的王后、女王給睡了。
現在又聽到段攸說出西征，他明白，這還真是他的野心。
我皇甫家想當一位大漢忠臣，他段家也不想當一位奸賊。
不說史書評判，就是當你治理天下之時，你的手下是否跟你學習？
皇甫嵩不知道，曹魏篡漢，結果被司馬家搶了。
司馬家更可憐，各個大族想著反叛，最后又出現八王之亂，又出現五胡亂華的慘劇！
當大漢再次穩固，憑借段攸治理水平，先進的農耕，暴利的商路。
他有必要去搶別人家的皇位嗎?
他可能自己能打下更多的疆域，他段家也不變的功高震主。
皇甫嵩被段攸這一番話帶來的沖擊很大，他也從忌憚變的佩服，更是對這位西涼后輩的欣賞。
這才是我大漢將門的出路，我們不用再去藏拙，可以肆意發揮自己的才能。
有太多的地方需要征服，有太多的利益跟你們分享，又何苦內耗呢？
皇甫嵩拍了拍段攸的肩膀，他的神態也變的輕松，仿佛卸下心中的枷鎖。
“二郎需要我做什么？”
段攸一聽皇甫嵩這話，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才輕聲的說道。
“將軍的士卒，也跟那些郡兵一樣，充當屯田兵。”
“農忙時在地里，農閑時去修路、通渠。”
皇甫嵩嘴角抽抽，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你讓皇甫酈去跟董卓談去，我手里沒有這樣的辯才！”
皇甫嵩嘴角再次抽抽，你什么意思，說侄子就會搬弄口舌嗎？
可他頹然的發現，自己還沒有段攸了解自家侄子，這位軍略真的一般，就是喜歡結交人。
段攸兩人還在商議，他們卻不知道，此時董卓也在和李儒秘密的商議。
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用不到看段攸的臉色了，誰能想，這才幾日，自己還得去求他。
只是現在有些麻煩啊，剛把皇甫嵩給弄到益州，自己轉眼跟他討要陳留王，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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