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逢春聽慕容丹硯侃侃而談,心中老大不耐煩,暗想咱們急著打聽茅家一伙的來歷,偏偏穆丫頭屢次將話頭岔開。眼下咱們已經將蒲本玉良這個老家伙得罪得狠了,他回去之后必定要與莊主夫人商議對付咱們的毒計。茅書生和通海和尚找上咱們,擺明了是要求著咱們幫忙,對付蒲本家一伙奸賊,咱們可以利用這兩伙家伙的齷齪從中漁利。可是穆丫頭長篇大論,胡說八道,茅書生插不上嘴,無法說話,咱們也摸不清楚這個家伙的底細。如此耽擱下去,一旦莊主夫人和蒲本玉良一伙搶先下手對付咱們,咱們非得吃大虧不可。

  念及此處,葉逢春心中越發焦急,可是他不敢開口打斷慕容丹硯的話頭,只好盼著厲秋風能夠勸說慕容丹硯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不過他數次偷偷望向厲秋風,只見厲秋風仔細傾聽慕容丹硯說話,壓根沒有露出絲毫焦急神色,葉逢春心中越發忐忑不安,到得后來更是心急如夢,盼著慕容丹硯趕緊住口不說。只是他害怕得罪了慕容丹硯,只得強自忍耐,不敢開口打斷慕容丹硯的話頭。

  葉逢春思忖之際,只聽慕容丹硯接著說道:“郭子興在檄文中還說,漢人百姓被韃子殘忍壓榨,只能賣兒賣女,已經活不下去了,這才紛紛投入義軍,要與韃子兵決一死戰。眼下郭子興占據濠州,兵鋒正勁,前來征討濠州的韃子兵主將徹里不花為之膽寒,壓根不敢靠近濠州城,只能躲在遠離濠州幾近百里之處,派出韃子兵到處騷擾漢人百姓,既搶銀錢糧草,又劫掠女子,還將平民百姓捉走,謊稱是抓到的義軍將士,斬首冒功。郭子興在檄文中說,漢人百姓若是不想淪為韃子兵的刀下之鬼,就要投入義軍,反抗韃子。

  “太祖皇帝看了郭子興發布的檄文,心中驚疑不定,暗想湯和要我投入郭子興軍中效力,我一直不敢答應。原本以為郭子興一伙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成不了什么大事,可是看這篇檄文文理清楚,言之有物,可見郭子興并非尋常人物。雖然檄文抬高義軍,貶低韃子,不過這幾年我在黃淮各地云游,百姓紛紛傳說義軍將韃子兵打得大敗,此事多半不假。眼下皇覺寺已不是我的容身之地,難道我真要投入叛軍,與韃子一刀一槍干個痛快么?!

  “太祖皇帝思忖之際,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站在高墻之前觀看檄文的人群亂了起來,許多人轉身四處逃散。太祖皇帝不曉得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轉頭望去,只見十幾名差役手中拎著腰刀、鐵尺、繩索等,正向高墻奔了過來。太祖皇帝嚇了一跳,暗想這伙差役來勢洶洶,多半是因為官府聽說義軍首領郭子興派人在這里貼了檄文,所以派出差役前來捉拿人犯。我若是留在這里不走,被這些壞蛋捉進衙門嚴刑拷打,只怕熬不過幾板子便被活活打死,就算僥幸能夠留得性命,多半也被打成了殘疾。

  “念及此處,太祖皇帝不敢停留,混在人群之中倉皇逃走。此時他已無心化緣,心中一直在思忖是否應該答允湯和之請,前往濠州投軍。其時太祖皇帝心中似乎住了兩個小人,一個跳出來對太祖皇帝說道,皇覺寺那些禿驢殘忍狡詐,貪婪成性,你留在皇覺寺絕對沒有好下場。不如前往濠州投軍,有好友湯和關照,必定不會吃虧。這個小人話音方落,又有一個小人跳了出來,向著太祖皇帝大聲說道:“不要聽這個家伙胡說八道!造反不只自己性命難保,而且還會禍及九族。你的哥哥姐姐對你多有照顧,你若是投奔到郭子興軍中效力,官兵抓不到你,必定要將你的哥哥姐姐盡數抓走斬殺。他們受你的牽連而被殺,你于心何忍?!”

  慕容丹硯說到這里,略停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不知不覺之間,太祖皇帝已經回到皇覺寺山門之外。他奔波了一天,卻連一文錢、一個饅頭都沒有化來,如此兩手空空回到皇覺寺,高彬一伙必定對他大加嘲笑,又要想法子將他逼走。念及此處,太祖皇帝在山門外來回徘徊,心中忐忑不安,壓根不敢走進寺內。

  “也不曉得太祖皇帝在山門外轉了多少圈,直到天漸漸黑了,他彷徨無計,不由長嘆了一聲,暗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先回到寺院內看一看情形,若是高彬一伙對我并不過份,不妨繼續留在皇覺寺中。若是這伙奸賊還要埋怨、侮辱我,說不得老子只好逃出皇覺寺,前往濠州投軍!

  “太祖皇帝心中打定了主意,這才走進寺中。只是他不想看到高彬一伙,是以進寺之后,專挑僻靜之處行走。說來也怪,寺中此時一片寂靜,竟然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太祖皇帝心中暗自稱奇,腳下走得越發快了,片刻之后便即回到自己居住的僧房。只是他進屋之后,卻發現有一個人正在僧房內轉來轉去,心中一怔,定睛望去,認出這名僧人叫作張路,比自己早半年到了皇覺寺。張路為人木訥,一向不為住持高彬看重,平日里受到高彬及其一眾心腹的欺凌侮辱,與太祖皇帝頗有幾分同病相憐。三年前高彬欺騙眾僧離開皇覺寺,張路也是被騙離開皇覺寺的僧人之一。

  “太祖皇帝看到張路,倒是頗為歡喜,暗想張路平日里老實巴交,是一個樹葉落下都怕砸破腦袋的老實人,三年前與我一樣,被高彬一伙欺負得狠了。我正愁獨自一人無法應付那些禿驢,張路恰好此時回到皇覺寺,與我可以互相照應,倒是一件好事。念及此處,太祖皇帝正要開口與張路說話,只見張路神情驚慌,來不及與他說話,便即一路小跑到了門口,將臉貼在屋門上,從門縫中向外面張望。片刻之后,他又將屋門用力關緊,這才快步走回到太祖皇帝面前,臉色頗為難看,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太祖皇帝,頓足說道,重八啊重八,你犯了大事了!趕緊想法子從這里逃走!若是遲了,只怕會有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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